看野眼 / 篇卅三：淮海路的黃昏，淮海路的點心

黃梅雨烏烏蘇蘇落了一日，翻書翻了一日。王亭之在書裡仔仔細細寫他吃餅吃餅和吃餅，氣忿不已，忍無可忍，黃昏毅然上街，撐著雨傘，去淮海路吃點心。

淮海路上人山人海，全國人民的興致一點也不黃梅，真驚人。

每次看見這種滿載廢物的黃魚車，都會莫名地激動不已，活生生的行為藝術，最大化的生存態度，與孱弱不堪的、一個書包都背負不起的學生們，相映成悲。

光明邨熟菜已經賣到了今日的尾聲，鮮肉月餅的隊伍也不算太洶湧，兩位不老阿姨買了月餅，坐在淮海路邊上，分贓一樣，現場開始吃。

隔壁弄堂彎進去，買金太粽，多赤豆粽兩隻。店堂裡空蕩蕩的，端午過後氣象冷清。問看店的阿姨，金太呢？

阿姨講，金太去醫院裝支架了，去年裝了兩隻，今年又裝一隻。端午節忙得太辛苦了。

阿姨講得輕描淡寫，現在裝支架，像修腳指甲差不多了。

金太今年發明了全家福粽子，楞大一隻粽子，像醬油版本的八寶飯一樣，端午節前，立了金太身旁看她包，認真想了想，這隻巨粽，我一個人，一個禮拜休想吃得完。

對面過馬路，老大昌進去看一眼，奶油泡芙已經售罄了，晴天霹靂，我是為了它出來蕩馬路吃點心的，今天吃不成功了。門口看看，鮮肉月餅也售罄了，沒辦法了。跟售貨小姐商量了幾句，買一盒子酥餅，王亭之吃不到的餅，六隻豆沙六隻芝麻核桃，明天拎去獻給我的醫生。售貨小姐問我，今朝為啥這麼多人啊？都出來打疫苗嗎？打針送多少鈔票啊？

老大昌出來，對面培麗，看看新上市的南風肉，噴香噴香，美貌好肉肉，不用美顏相機就迷人深深，給姆媽買一塊，明天閃給姆媽。

再走兩步，哈爾濱食品廠，點心有餅有酥有曲奇，一盆一盆地，論斤賣，跟日本人的和菓子，兩件事情。想吃桃酥，看了一天的王亭之看出來的饞，端詳半天，那個桃酥不像是很酥的樣子，猶豫再三，還是算了。

蕩到雁蕩路，小麵館吃碗麻醬拌面，算點過心了。等麵的時候，做了兩件事情。一件事，自己掏出紙巾，把齷齪不堪的桌面，擦了兩遍；另一件事，抬頭東看西看，結果看見牆上有米其林，嚇一跳。等麵端上來，挑了一筷子，我的米其林啊，你怎麼可以這麼難吃的？

勉強吃完麵，揉揉疼痛的我的心，出來看見一個又一個打針攤，真的有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