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茂：晚节不保的荡寇备边中坚力量 | 云台宿将

这哥儿们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在平定各路叛乱和防备匈奴寇边的历次战斗中功勋卓著，不愧大将风范。他赶赴河北毅然站队刘秀，追随明主打怪升级，剿五校、诛刘永，叉到敌灭，好不威风。他也因此不断加官晋爵，成为汉军的中坚力量。在与梅开二度的匈奴进行拉锯战时，他持重稳妥，抓住战机，一举搞定了带路党卢芳，维系了国力羸弱之际的守御均势。可惜，如此内外兼修的干城之将，临老却因贪渎杀人自毁清名，殊不知自家本尊参水猿就是“造作事兴隆、衣粮满家中”的吉利星宿，枉自做了贪恶之徒。他就是骠骑大将军、参蘧乡侯杜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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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水猿是白虎七宿的最后一宿，因为居于白虎前胸这一要害部位，故此多吉。据说此宿但遇造作之事必然兴隆，衣粮牛马取之不竭，也就是说命里有时终必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本文主角偏偏不知自家有此吉运，一生征战功勋卓著仍不满足，临了非要捞一把棺材本，不料糗事败露，竟然指使军吏杀人企图脱罪。结果刘秀圣明烛照，识破了其中关窃，若不是念在累战功臣的情分上，恐怕就没有机会进入云台宿将的行列了。此后这哥儿们贬爵失权，退归封地，羞愤而终。

他就是骠骑大将军、参蘧乡侯杜茂。

冠军乡里的中坚将军

杜茂字诸公，是南阳郡冠军县（今河南邓州张村镇）人，与另一位云台大将贾复是同乡，而且两人的武力值都不低，当得起勇冠三军的冠军威名。因此，冠军对于杜茂而言，不仅是一个地名，还是一个美誉，光荣而实在，值得夸耀。

杜茂早年的经历完全空白，笔者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只知道他在刘秀平定河北时前往投奔，凭借舞得一手哗哗带风的五股托天烈焰叉，顺利地进入了刘秀的法眼，成为其麾下的一员大将。

和个人的武勇相比，刘秀更欣赏杜茂的带兵专长，当即任命杜茂为中坚将军。一个没根底的慕名投效者，一见面就露出来令刘秀欣赏的带兵能力，足见杜茂是个历练成精的老司机，毕竟个人的武勇只要关起门来勤学苦练就可修成，大不了像程咬金那样做个仙人指教的美梦亦可速成，可要获得让刘秀点赞的带兵能力，若没有一定的实践基础，恐怕不是很难而是特别难。可惜，笔者实在不知道杜茂在哪儿修成的兵法，只能说杜茂同学家学渊源、武德天成，才能一步登天。

履新中坚将军的杜茂确实展现出将军的不俗战力，在刘秀转战河北的征途上发挥出汉军中坚的强大威力，一路打怪升级，表现得非常抢眼，在刘秀于公元25年六月称帝后，立即受封大将军、乐乡侯，这节奏比很早就追随刘秀的马成等将快多了。然而，史书中却一句也没有提杜大将军在刘秀称帝前的具体战例，只有区区五字“常跟从征伐”，然后就是功成名就、位封上将。对此春秋笔法，笔者实在猜不透，只能再说一句，杜茂同学际会风云、戮力征伐，必然快马封侯。

穷寇必追的五校杀手

称帝之前，刘秀已经消灭了诸如铜马、高湖、大枪等名号千奇百怪的农民军，还为自己赢得了一个“铜马帝”的江湖诨号。当时，在河北一带只剩下盘踞在真定（在今河北正定南）的五校农民军还比较强悍，当年五校军曾与杜茂的亲老乡贾复一肠血战，让这个独步武林的汉军猛人深受重伤，不得不说，五校军与汉军尚有一战之力。

杜茂不仅讲求个人武勇，而且更注重团队合力，所以当他在喜封侯后，就迫不及待地北上寻找破敌良机。他发现农民军终归组织不够严密、阵法不够熟练，面对经过数年血战打熬，又有善战之将统带的汉军，终究难以对待。为此，杜茂瞅准战机，向五校军的薄弱环节发起猛攻，将当面之敌杀得人仰马翻。一点破而点点破，杜茂再接再厉，不断扩大战果。在主将身先士卒、勇猛狠厉的绝杀下，汉军如同猛虎一样冲向敌军。五校军彻底乱了方寸，忙不迭地四散奔逃。随后，杜茂又携大胜之威，挥军疾进，迫降了广平县城。

杜茂与五校军这一阵打得干净利落、云淡风轻。刘秀论功行赏，就在第二年更封善战的杜茂为苦陉侯。

也就在这一年春天，残余的五校农民军孤苦无依，被迫与从前不被自己看好的檀乡农民军抱团取暖。为了获取生存所需的物资，他们合兵袭扰魏郡、清河郡，搞得当地民不聊生，也让刘秀下定决心必欲除之而后快。杜茂和坚镡等九将在大司马吴汉的统一指挥下，组成了平叛大军。汉军与农民军激战于邺城以东的漳水之畔。吴汉将幽州突骑的战力充分发挥出来，杜茂等将分别指挥自己的部队分进合击，最终取得了此战的胜利。战死沙场的农民军的鲜血流入漳水，将漳水染得通红通红的。那些被杜茂等将拢入包围圈的农民军斗志全无，只能放下武器投降。据战后统计，此战被斩首或投降者超过10万人，可以说取得了空前大捷。

此后，刘秀再度命令杜茂和犯错复出的王梁一起，拿出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气势，撵着五校军残部的屁股，沿魏郡、清河郡、东郡一线，展开拉网式搜索，将那些自以为得计的漏网之鱼彻底肃清。杜茂干事非常严谨，在五校降卒的指引下，搜索每一处五校军千辛万苦建成的营堡，最终将其全部平毁，这期间又迫降了持节的五校军将领三十多人。经过杜茂等人认真细致的治安整肃，这条沟通河北、河南的道路终于畅通无阻，再也听不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这样不和谐声音了。人畅其行才能物畅其流，三郡宁定，成为了汉军征伐天下的重要后方基地。

公元27年，刘秀改任寇恂为汝南太守。因为汝南境内不太平，刘秀特命已转任骠骑将军的杜茂率兵帮助寇恂缉盗。在多年平叛中积累了丰富经验的杜茂，面对汝南的强盗照方抓药，打得又稳又准又狠，很快就将猖狂多年的汝南寇匪一扫而光。没了强盗骚扰，寇太守才好安心教化民心、发展经济，使汝南成为东汉名士的温床。

逐鹿中原的扫尾功臣

光是打强盗对于杜茂来说，不免有大材小用之嫌。他渴望在逐鹿中原的更大战场上建功立业。此时，在中原一带，刘秀与刘永两家刘字号的正统争夺战正在激烈上演。刘秀的虎牙将军盖延业已率军进攻割据睢阳（在今河南商丘东南）的刘永。为了避免被虎牙撒咬，刘永主动率大将佼彊、周建退守湖陵（在今山东鱼台东南），刘永部下另一大将，汉军的老朋友苏茂同样退守广乐（在今山东虞城西北），两军互为犄角，与汉军对峙。

随着刘永的主动退缩，汉军的后勤线被迫延长，盖延虽勇，以一敌二，危险陡增。关键时刻，刘秀火速派出援兵。公元27年春天，刚刚结束汝南平叛任务不久的杜茂就接到诏令，与强弩将军陈俊一起，随吴汉支援盖延。

吴汉与杜茂等将商定，先破苏茂。这货不是刘永旧臣，又是汉军手下败将，怎敢与驰援的汉军死战。果然，双方没有交战几合，苏茂就乖乖地退入广乐城中，然后向刘永发出十万火急的鸡毛信。

刘永担心苏茂顶不住，就派周建率军驰援。周建刚到广乐，早就恭候多时的汉军就兜头杀出，杜茂更是挥动钢叉，一马当先，杀得兴起，一下子就冲乱了周建的部众。周建左支右绌，难以约束，只得突围而去。好在城中的苏茂是个善于随机应变的逃跑高手，一见汉军攻城的部队转移了注意力，立刻就跟风弃城而出，居然在乱军中与周建不期而遇，搭伙快跑。然后，这一对难兄难弟退保湖陵，好歹喘口气再说。

吴汉留下杜茂和陈俊哥儿俩镇守广乐，确保自己的后方。然后，他大张旗鼓地率军前去会合老战友盖延，一起围困睢阳城中的刘永，直到刘永被杀。

因为在驰援盖延和击败刘永中的突出战功，刘秀遣使持节拜杜茂为骠骑大将军。在两汉之交，所有上档次的文武官职都热衷于加上一个“大”字，仿佛无大矬三分一般，如今官衔带上“大”字，杜茂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出门吹牛了。而且，他之前受封乐乡侯时就当过大将军，不知为何又转为骠骑将军，想来那时的大将军含金量不足，难以服众，不如今天的骠骑大将军当得有底气吧。

杜茂都当上骠骑大将军了，自然不会在广乐享受岁月静好，他还是喜欢在时势造英雄的伟大时代负重前行。于是，他愉快地接受了刘秀的诏令，全力主持完成对刘永残部的清剿战斗。毕竟对付已是丧家之犬的刘永残部与对付五校军如出一辙，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刷分游戏。杜茂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率军击破了盘踞在沛郡的刘永残部，攻取芒县（在今河南永城东北）。

见到汉军大有除恶务尽之势，一些刘永的脑残粉们索性喝出去了。他们趁西防（在今山东单县东北）守军削减之际，再次反叛，早就约好的刘永大将佼强随即进入西防接手防务。在全国形势一片大好之际，居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小BUG，令前线的汉军非常气愤。

公元29年春，休整多时的汉军在杜茂的指挥下，发起了西防攻城战。西防本是佼强起家的地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门清，自然不肯将其拱手相让。双方的攻守之战打得十分胶着，一直持续了数月，杜茂在马武的配合下，最终打得佼强没了脾气，只好放弃西防，去投奔割据东海的董宪了。至此，刘永梁国地盘上的所有反叛势力都被清除干净了。

晚节不保的御边干城

打完了无休止的内战，杜茂又奔赴了外战的前线。笔者曾说过，鉴于长年内乱、国力虚耗的现实，刘秀的战略重心始终是先内后外的，对于满血复活的匈奴，刘秀总体上采取了消极防御的战略。

不过，面对抢掠成性的匈奴，即便是消极防御，也不能没有强大武力的支撑，所以在公元31年，刘秀诏令杜茂率兵在晋阳（今山西太原）、广武（今山西代县）一带武装屯田。刘秀给了杜茂两个命令，一是盯防匈奴大举南下，二是寻机消灭依附匈奴的带路党卢芳。

卢芳这货是今天宁夏同心（时为安定郡三水县）人，可他与中原王朝一点都不同心。这货曾自称汉武帝遗落在民间的曾孙迷惑百姓，利用中原大乱的机会，在安定郡一带据地称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不惜向西羌和匈奴遣使，请求当他们的小弟。哪知道西羌对他不感兴趣，卢芳只好死心塌地地跟着匈奴混。

在杜茂屯田时，卢芳占据了高柳城（在今山西阳高西北），与匈奴眉来眼去，时不时组团南下打个草谷，着实让人头疼。刘秀不得不派吴汉率杜茂等将数次进攻卢芳，可是这些家伙滑得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总是利用人急马快抽冷子给汉军来一下。吴汉和杜茂对这些家伙也没有太多好办法。双方就这样一直在边界线附近拉锯。

到了公元33年，杜茂又与雁门太守郭凉合兵一处，出兵讨伐卢芳。他们好不容易在繁畤（在今山西浑源西南）一带追到了卢芳的部将尹由，双方也不废话，拉开阵势就开打。就在汉军使出全力死磕尹由的时候，卢芳的另一个部将贾览突然率领万余匈奴骑兵斜刺里杀出，一举冲乱汉军的军阵。杜茂不得已，只好亲自压阵，率领汉军与之交战。无奈汉军久战疲惫，再加上匈奴骑兵战力强大，杜茂只好引军退入楼烦城。

听到汉军数战不利的消息，刘秀也是忧心不已。可是国内的战事仍未大定，朝廷哪有力量反击外敌？不过，刘秀也不能不想方设法支援杜茂啊。公元36年，刘秀派遣谒者段忠率领各郡免除刑罚的犯人前往北地充军将功折罪。这也是古代边军的一个重要来源，毕竟生活在中原花花世界的汉人，谁愿意前往苦寒凶险的边塞？刘秀同时授权边地各郡，发动郡卒修筑用于预警的亭候，尽量将各种被动防御的功课做足了。不仅如此，刘秀还拿出大量金帛缯絮给边军发放高额补贴。在乱世之中，金属货币不足，丝织品很多时候就当硬通货使用。运送这些货物的官民络绎不绝，杜茂也派出屯田兵用马车帮助转运物资。

有了高额的收入，汉军的战斗力提高了不少，而且边军的生活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形势开始向有利于汉军的方向转化。不过，这些让人心动的黄白之物最终也让杜茂变成了贪恶之徒。

听到汉军过上幸福生活的消息，那些生活同样艰苦的叛军瞬间不平衡了。凭什么啊，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和朝廷对抗，不就是想过好日子吗？现在自己里外不是人，生活还这么差，还不如回家当良民呢？人心变了，队伍不好带了。在这种情况下，雁门土著贾丹等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偷袭了卢芳任命的平城（今山西陵川）守将尹由，然后举城降汉。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此言果然不虚。当年杜茂苦战一场都没有搞定的尹由，现在居然被几个反正的边民轻易就做掉了，这不是让人很无语吗？

听到这个久违的好消息，刘秀迅速跟进，命令加大送福利给杜茂的力度，同时厚赐平城降民，将其中的带头大哥晋封侯爵。贾丹等人被天大的红包砸中，自然成了汉朝宣传边疆政策的活广告，此后卢芳手下追求幸福生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杀死一切敢于阻挡他们奔小康的铁杆汉奸，即便面对匈奴骑兵也丝毫不惧。一个月下来，卢芳的地盘严重缩水，再也没了与大汉叫板的实力，而且他还得时刻担心手下人拿他的首级去当投名状，越想越没奔头的卢芳只好遁入匈奴求包养了。

第二年，刘秀再次增加杜茂的食邑，更封其为修侯。此时，杜茂登顶其人生的最高峰，不禁有点飘飘然，开始陶醉于自己曾经的显赫战功，不再上进了。慢慢地，杜茂的内心有些不平衡起来，凭什么别的同僚要么在京城作威作福，要么在富裕之地大开大阖，只有自己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边塞之地喝风吃沙，还要时刻小心那些天杀的异族强盗？这种不平衡随着戍边时日的一再延长变得越发强烈，竟至于杜茂心中动起了“找补回来”的歪心思。

公元39年，杜茂听说，自己贪墨朝廷下发给边军的缣帛之事被人告发了，刘秀正欲派人前来查验。杜茂不禁有些慌乱，看着手下谁都像告发自己的内奸。在这种猜疑之心的驱使下，他认定了部下某某（姓名不详）就是那个出卖自己的人，为了逃避责任，他竟然指使手下军吏，将那个被自己怀疑的人杀死了。可惜，杜茂打仗是把好手，造假和破案的本事却差太多了，这种事岂是杀个把人就能隐埋的，那只会欲盖弥彰。

当刘秀听说杜茂堕落犯罪的消息后，非常气愤和痛心。不过，念在杜茂多年征战累建奇勋的份上，他决定法外施恩，只是下令剥夺其兵权，免除本兼各职，将其爵位贬降为参蘧乡侯。由此可见，刘秀对杜茂还是挺宽容了，同为功臣的刘隆就因为违反刘秀的课田法身陷牢狱，出狱后更是被贬为庶人，而今杜茂杀人越货却只是免官降爵，帝王罚罪确实难测啊。

不过，与刘隆不同的是，刘隆遭的罪虽然大，但从哪里跌倒又从哪里爬了起来，甚至走得更远，杜茂虽然没有因此吃太大瓜落，却从此一蹶不振。四年后的公元43年，杜茂忧愤成疾，病逝家中。他死后归葬之所据说有两处，一是冠军县，一是今天苦陉（在今河北无极东北），也不知他到底魂归何地？

在民间演义和戏剧中，杜茂被说成是个有点愣也有点讨喜的猛人，还是大将岑彭的表弟，与岑彭一起进京参加武举考试，因不满岑彭扶保王莽差一点兄弟反目。后来，杜茂随父归汉，成为闻名天下的汉军四大先锋之一，手使五股托天烈焰叉，为刘秀的事业冲锋在前、享受在后，着实功劳不小。笔者觉得，汉明帝在认定云台二十八将时能够不因杜茂晚节不保而摒弃，可见古人在论功行赏方面还是很公道的，也不枉杜茂为东汉征战多年的汗马之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