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亨利六世》护国公的倒下
Bunny
英国文学莎士比亚博士生
坐标海外
千方百计哄你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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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我们共读群集中阅读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六世》上中下三部，这三部曲，因为国王亨利六世的软弱，充满了英国权力内部，帮派斗争和博弈，这场内斗里不止红白玫瑰两个阵营，还有其他三五个势力，权力斗争盘根错节。
到今天，我们读到最受欢迎的《亨利六世》中的第二幕，亨利六世的护国公，剧中唯一一个高风亮节的人物，终于被自己的敌人推入深渊。
不光他自己的夫人走进了圈套，被公开羞辱，他自己也被逼迫交出了护国公的权杖。
莎士比亚黑化了几乎所有势力，唯独护国公是忠心耿耿、大公无私的完美形象。可是莎士比亚让如此正面的形象，在内斗中受尽了委屈。莎士比亚到底要像读者展示什么样的世界呢？——就如我们莎剧共读群读友的评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护国公的翻船，让Bunny最惊异的是两个地方，第一，护国公的高尚，是失败根源。第二，这出内斗的细节，充满了对护国公侮辱性的语言。
每个势力，在自己已经拥有权力的基础上，都要争权，甚至篡位，而且都有自己的理由。比如跟他作对的主教，作对原因纯粹是嫌自己权力太小。
红玫瑰派和白玫瑰派争权的原因，不仅因为害怕对方势力增强，还怕其他势力增强。其中白玫瑰派的约克，甚至想篡位。
王后和萨福克的联合，也是为了通过掌握国王，从而有更多权力。这些互相憎恨的派系之间的联合，不过是为了更快铲除异己。
护国公的妻子，也是野心家，不停让护国公考虑篡位。
唯独护国公，没有争夺权力的意思。他痛斥妻子的想法，并且坚决不站队。当妻子被关在笼子里游街示众时，让他报仇时，他说：
纵然我的敌人再多二十倍，
每个敌人的力量再强二十倍，
只要我忠君效国，洁身自好，
他们就休想伤我一根毫毛。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在别的帮派眼里，他是个狂妄的人，只因为他说了大实话，对亨利六世因为情欲、劳民伤财赔地娶妻一事有抱怨：
这些辛苦和荣誉就这么葬送了吗？
亨利的征服，贝德福德的警戒，
诸位的战功，还有我等的出谋献策就这么断送了吗？
唉，英格兰的公卿大臣，这纸盟约丢人，
这桩联姻致命，毁掉你们一世英名，
将你们的名字从青史上一笔勾销，
将你们的丰功伟绩全部抹掉，
让征服法兰西的纪念碑蒙羞，
令一切前功尽弃，化为乌有！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这样的大实话，说出了每一个人的心声，还把一些人给说哭了。毕竟听者都是为了这份基业打拼过的人，他们和他们父辈的功劳，被亨利六世一个决定一夜败光。凡是有点同理心的人，都会认为护国公的抱怨没错。
但是，所有势力一致认为，护国公敢这样说，就是盛气凌人，都等着把他扳倒，再一一把每个势力都扳倒。
于是护国公就开始了被围攻的日常，这群人随时随地都会编造谎言泼他脏水。王后一党挑起事端，一言不合就让护国公辞职：
格洛斯特 娘娘，微臣保护的乃是江山社稷， 如果陛下有意，微臣可以辞去此职。
萨福克 那就赶紧辞，休得再这样傲慢无礼。自打你做了王上—若不是你，谁是王上？—我大英国运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海外，法王储的势力已经坐大；国内，所有的王公大臣一个个 全都成了任你呼来唤去的奴隶。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护国公的死对头主教，更是说护国公搜刮百姓和教会的钱：
枢机主教 你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教会也叫你洗劫一空，囊中羞涩。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红玫瑰一方，说他贪污受贿，公款吃喝，暴力残酷，触犯法律。
萨默塞特 你华丽的府邸和你老婆的衣裳， 挥霍掉了大笔的公帑。
白金汉 你对犯人滥用酷刑， 已经超出法律的规定， 你且等着法律的严惩。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王后党还补枪说他卖官卖城：
玛格丽特王后 你在法兰西卖官鬻爵，出卖城镇， 嫌疑重大，一旦揭发出来， 很快就会叫你丢掉脑袋。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那么，护国公真的这样做了吗？莎士比亚并没有提。倒是其他人的勾当，在《亨利六世》三部曲里被莎士比亚狠狠地提及。唯独对护国公的这些指控，莎士比亚把它们刻画成了恶意中伤。
面对这些诬告，护国公虽然气得走出了宫殿，但是还是气消了回来，和和气气把会开完，在莎士比亚笔下的护国公，就是个气量很大的受害者，又可怜又赢得尊重：
格洛斯特 嗨，诸位大人，刚才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儿， 我心头的火气已经消了， 所以返回来谈谈国家大事。至于你们的恶意诬告， 只要拿得出证据来，我甘受法律制裁； 但凭着慈悲的上帝，我襟怀磊落， 对王上，对国家，我可是一片赤胆忠心。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后来就陪亨利六世打猎一次，自己的鹰飞得高一些，护国公也被三个人围攻，说他“有野心”“飞得比谁都高”，最后发展到要拿剑砍他的地步。莎士比亚笔下的亨利六世根本无力调停，也看不出来这么恶毒的话围攻护国公有何不妥。
在护国公妻子东窗事发后，护国公被命令交出权杖，一个德高望重人物的权力就此终结：
格洛斯特 我的权杖？尊贵的亨利，权杖在此；
当年你父王亨利心甘情愿地把它托付给我，
今天我同样心甘情愿地把它交还给你；
我心甘情愿地将它放在你的脚前，
正像有人急于把它抓到手里一般。 （将权杖放在亨利脚前）
别了，好王上；
我死去之后， 愿太平常伴你的御座左右！ （格洛斯特下 ）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护国公就这样离开了，那是一个苍老的瘦削的背影，承载着妻子被侮辱的伤痛，还有被践踏得低到尘埃里的自尊。离开前还不忘提醒国王，这出戏的根源所在，并祝福他一切顺利。
有人为他感到惋惜吗？
并没有。对各个势力来说，这只是自己离权力更近的一步。
特别是之前假意支持护国公的白玫瑰一派，竟然下一秒说说，别管他了，我们去看戏吧：
约克 诸位大人，别管他了。—启奏陛下， 今天是指定那两个人决斗的日子， 挑战者与应战者双方， 铠甲匠与他的徒弟，已准备进场， 有请陛下移驾前去观赏。
莎士比亚 覃学岚译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人是一个正直的、衷心的、一心为国效力的高尚者，但是他们的冷漠、恶毒和背叛，他们对权力的渴求，让他们狠狠地踩在了护国公身上，当这棵大树倒下时，他们并无一丝感慨和同情，继续卑鄙前行。
莎士比亚，也给这位高尚者，写下了高尚的墓志铭。大概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冷漠不公吧？莎士比亚写了《亨利六世》护国公的失败故事，借着故事，抛出了一个如此现实的问题。
大家对这个问题，有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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