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大象”
在昆明说大象,很容易让人想到圆通山,但这里我们不说圆通山。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昆明城里有一位巨人,身高二米左右,身材伟岸,鹤立鸡群,十分显眼。由于力大无比,食量惊人,街坊邻居们送给他一个绰号“大象”。早先,因为身体特殊,他没有固定的职业。他家住在同仁街,“大象”经常喜欢到不远处的金碧路“南来盛”咖啡面包店喝咖啡。
那时,昆明许多没有固定职业打短工的人,被市民们称做“散扁担”,没活计的时候,“散扁担”们也喜欢聚在南来盛聊天吹牛喝咖啡,这里渐渐形成了散扁担们喜欢的聚集地。
南来盛是昆明唯一仍保留着现磨现煮现卖咖啡的店铺,咖啡装在普通茶杯售卖,三角钱一杯,属平民消费的价格。这个南来盛早年就有名气了,当年西南联大在昆明开办以后,梁思成、林徽因、沈从文、老舍、杨振宁、李政道等等师生常来这里喝咖啡;越南的胡志明隐身昆明时住在华山南路,曾扮做南来盛的面包师,从事抗法地下工作。
越南咖啡的清香味,天天在南来盛附近的街道上飘扬。大象来这里,混在扁担们中间消磨时间。他时常爱骑一辆28吋的单车前来,这辆大单车在他胯下犹如成年人骑童车,非常滑稽,让人见了就想笑。
大象其人,憨厚朴实,为人随和,众人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聊着,大象总是面带微笑,听的多说的少,音量也不大,只是他坐在扁担们中间,尤如一堵墙,非常突出。过往市民在店门口随便一眼都能望见大象。
有一些日子,大象没来喝咖啡,店堂里似乎空旷了许多。原来,为了生计,大象在不远处祥云街的红旗电影院旁边摆了一个小摊,要天天照料小生意,也就无睱去泡咖啡店了。大象摆摊,形象独特,引人好奇,因而生意不差。此后,又与朋友合伙开了一个小店,借助他的知名度,小店的生意也还可以。
然而,也就是这一时期,大象染上了赌愽的习气,不时参与赌博。此值1971年中,昆明市有关部门开办违法人员学习班,大象也被送了进去,接受审查和法制教育。这年五、六月间,学习班学员被拉去云南冶炼厂,边劳动边审查学习。
在云冶生产区,这支特殊队伍中最显眼的当然还是大象,引来了许许多多关注的目光。每天,大象在这里认真地劳动着,并且检讨赌博错误,接受教育。3个月的劳动结束时,云南冶炼厂看上了大象,经过协商,对错误认识深刻的他,被批准留下了,成了一名临时工。他干活的岗位在云冶大仓库,工友们注意到,大象干活是舍得出力的,如卸车搬运水泥,50公斤一包的水泥,别人一次扛一包,大象却一只手夹一包,工效高出别人一倍。
在云冶,大象的生活也引人关注。由于食量远远的超过常人,在粮食实行定量供应制度的当年,他的定量明显不足,虽说有一定照顾,也仍有缺口。中午,大象在职工食堂排队打饭,不时有一些认识不认识的工友,甚至还有一些女工,友好地将一斤、两斤的饭票或杂粮票塞进大象的衣袋里,这个时候,大象总是点头报以感激的微笑,轻声道谢。
1972年某日,几名军人来到云南冶炼厂,对大象进行一系列的考察测评。经过一定审查程序,大象被批准特招入伍,成了解放军14军篮球队的一名球员。大象离开云冶时,几位熟识的老工人乐呵呵地和大象调侃说,这下子你的吃饭问题不愁啦。
此后,云南军地体坛上,多了大象的身影。大象很刻苦,也有悟性,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具备了一定的球技。
在昆明国防体育馆,14军篮球队对阵云南省篮球队,大象在场上引来观众的极大兴趣,得益于他高大的身材优势,握有较大的制空权,篮板球抢的多,几乎不用怎么跳,就能把球塞进篮筐,经常博得观众阵阵掌声与满堂喝彩。大象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总是观众们关注的焦点,当然也成了一场球最能吸引观众的看点。有时大象未被派上场,观众席上就会响起阵阵有节奏的呼叫声“大象、大象”,再被派上来时,大象总是谦虚地向几个方向的观众鞠躬致谢,脸上泛起憨厚的笑容,更引来球迷热情的掌声。有时候球迷们对大象的兴趣,甚至超过了对赛事比分的关注。
大象成了云南篮坛上的名人,十分风光。尤其是一身特制的军装穿在身,领章帽徽鲜艳夺目,大象比以前更加突出,更加显眼。成了军人的他,也多了军纪的约束。有时候走在街上,遇到扁担朋友,扁担们问他咋个不来南来盛聚聚、聊天喝咖啡了?大象指指领章帽徽说,现在穿着军衣,不方便去那里啦。注重朋友情谊的他边说边掏出好烟来发一遍,以示歉意。并且请他们向别的扁担朋友带去他的问候。
那些年头,大象在昆明城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他待人友善,十分真诚,被很多人视为朋友。
有一阵子,不见大象打球了,一些关心他的球迷和扁担朋友四处打听,想方设法通过相关渠道得知,大象病了。过后才知道,大象身材特殊是因为脑垂体病变,限于当时的医疗技术和条件,医生们虽经多番努力治疗,还是没能留住他年轻的生命,不久,大象就默默地走了。
如今,在许多老昆明人的记忆深处,还多少留有大象的一些独特印象。有时候路过同仁街,便会想起大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