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下)

本文作者:刘继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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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上)

初恋(中)

奶奶家有一把黄油布雨伞,是广益隆交流会买的。冬生放牛这活儿,伞可派上了用场,既能防雨,也能防晒,冬生放牛时总喜欢把它带上。一天,湛蓝的天空悬着火球般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放牛在山坡上没有一点遮掩,晒得人真想钻到地缝凉快一会儿。冬生看二姑娘被晒得白皙柔嫩的脸上汗流不断,乌黑的头发一绺绺贴在眉眼或脸颊上,怪可怜的。冬生招呼她同自己一起到伞下避避暑,她嘟起小嘴总是不肯。冬生说:“是不是害怕坐在一起粘住你嘞?”她说:“不,是怕别人看到了笑话哩哇!”冬生只好让她撑伞避避暑。冬生到田地里拔些茇子草,编了一个草帽戴在头上,也是可以避暑的。

后来,他们还用放牛鞭杆插在地里,然后再把伞绑在鞭杆上,就不用人撑着了,两个人还可以同时坐在地上乘凉了。二姑娘用葱叶包成三角棕子来请冬生吃饭,冬生也从山坡上刨挖点梭牛牛,或从田埂上摘点沙奶奶叫她当水果尝。这样就渐渐沉浸在似乎两小无猜的请客和过家家之中了。有时还互称爹娘地嬉戏一通,十分开心。

突然有一天,二姑娘尖声利嗓地怪喊:“两条蛇!”并吓得魂飞魄散似地跑到冬生身边,揪住冬生的衣角说:“你不信,看去。”说实话,冬生也自幼很害怕蛇,但在女孩子面前,不好意思显出胆小懦弱,便硬着头皮,高声咳嗽了一嗓,去她指的地方看了一下。可不是吗?明胖胖的两条蛇竟然互相缠绕着绞在一起,一动不动。

过了一阵,当冬生和二姑娘再去看时,那两条蛇早已溜得无影无踪了。后来冬生把看到蛇的情况说给奶奶,奶奶说:“那叫蛇雾,也叫蛇交尾。”冬生体会大概是蛇在作爱或交配吧。奶奶还说:“传说如果有人碰到蛇雾,悄悄用手帕或头巾、脱下的单衣将它苫起来,等蛇走以后再把那种物件取回,以后拿这件东西,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甩晃或赠送给她,姑娘就会中意地跟随他。”后来,冬生还真有点婉惜这件事,因为自己也有一位喜欢的姑娘呀。

仲夏过去,不久就迎来了秋天。秋——金黄的季节,同春一样可爱,同夏一样热情,同冬一样迷人。它给人带来一年的收获,更给人带来喜悦。一对少男少女一年来的相识、相知、相恋也该是有收获的季节了呗。大集体时,这儿是小麦、油菜、土豆的主要种植区。

立秋过后,一片片金黄的小麦已经成熟。庄稼人的秋天是龙口夺食,生怕老天爷翻脸带来损失。生产队干部也发动全村所有男女老少,齐心协力,全力奋战的,投入抢收。队里宣布开镰那天,冬生便早早去到胡大爷那里,因为他家有一大块磨刀石,邻里差不多都要去他们那儿磨镰刀。二姑娘一家的镰刀,冬生自然代他们磨好了。因为在一块住着,收秋时多数组合在一个垅巷,相跟出工,伴随回家。干活不觉困,走路不显闷。干完活又是一阵追逐、打闹、嬉戏,更添了青年人的活力。难怪人们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有一天,下午三点多,乌云翻滚,雷声大作,大家便利用麦码子临时搭建避雨窝,冬生和二姑娘他们也赶忙搭建。不一会儿,大雨倾盆,哗哗地直泻下来。他们搭建的避雨麦隆子虽小,但躲避两三个人还是行的。是大雨第一次把冬生和二姑娘俩拥在一起,挤到一块儿,冬生也是平生第一次嗅到少女的芳香。不一会儿,搭起的麦隆子挡不住急雨的倾泻,雨水不停地流在二姑娘的脸颊上,眼角上。起初冬生给她捋捋秀发,揩揩眼角,后来又跟她互换了位子,冬生紧紧依偎着她的身子。真如是,头顶瀑布过,身子一团火。

秋天的雨,云过雨走,来得急,过得也快。不一会儿,天放晴了,雨也停了。他俩的依偎却仍然恋恋不舍。这时大家纷纷走出避雨的麦隆子。大地湿浓了,麦把子也湿透了。这天已经不能再继续收割下去了,需风吹吹,太阳晒晒,不然捆住的小麦捆子会发霉。因而,生产队长扯直嗓子高声宣布:“今天大雨给我们放歇工了,大家可以回家了。”大伙“嗷!嗷!嗷!”几声欢叫,便走出麦地,向家走去。

这样的秋收已经进行将近一个月了。然而,由于冬生和二姑娘的形影相伴,丝毫没有感到艰苦、繁忙、劳累,反而感到生活的多滋多味,情感的微妙美好,体验到初恋的感觉。

突然,有一天冬生收到父亲的来信,说他已经给冬生找到一份在本地当民办教师的工作。为了生计,无奈要与二姑娘告别了。分别前一天的晚上,冬生在月光下替她磨着镰刀,她伫立在冬生身边屏气凝神地问:“你甚时候再来呀?”冬生说:“教开书,那就没准了。”冬生又说:“咱俩的事就让我奶奶爷爷和你爹妈商量去吧。”二姑娘又说:“我大说我姐姐小时候就订婚找给清水河姓周的一户人家,他说我们还要送她回清水河。”冬生又问:“你们也回去吗?”她说:“不一定也回。”后来冬生听奶奶说过,胡大爷跟她说,只要他们不回清水河,他就同意将二姑娘找给自己,或者等他聘了大闺女后就把二姑娘找给自己。就这样他家给了冬生一个不定方程解的婚讯。

1961年初冬,冬生父亲在本村为冬生订下的媳妇,也因冬生家筹不齐彩礼退婚了。后来冬生又抱一线希望再去找二姑娘,正好碰到一位乡亲从四子王旗来冬生家,他说:“可怜的二姑娘得病了,不知是什么病,还不轻。”冬生听了这话,就像当头被浇了盆凉水,顿时全身凝滞了。后来冬生寻思:一个女子的父亲叫夏四(瞎事情);一个女子的父亲叫胡应(胡应承)。真乃谐音已注定,天命不可成。初恋失败后,冬生非常惆怅失落。周围说媒的人多了起来,于是就促成与巧玉闪婚的结局。婚后不久便生儿育女,儿女情长,终于抹去了对初初恋人的怀念。这里,冬生觉得用一首仿真外国人的短诗作结更为确切:人生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只因儿女情,二者皆可抛。

然而,至今忆起初恋的感觉,真纯,真美,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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