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故事:富少爷在家离奇遇害,追踪到他三天前去的草屋,凶手浮出
1传说有座梦晚城,城里有条百鬼巷,巷里坐了个麒麟叟,你若问它一声好,它若答应便无岁忧。
晶莹剔透的冰块在精美的琉璃盏内垒成一座小山,浸于其中的一粒粒紫红色的西域葡萄,宛若一颗又一颗的珍珠,圆润透澈,可口至极。
百鬼巷“捉药斋”这位神秘莫测的主人“麒麟叟”无岁忧穿着一袭红装,绰约多姿,翘脚坐在一张黑酸枝靠背椅上。
她戴着一张白色的没有五官的面具,看不出她一丝喜怒哀乐。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从琉璃盏冰块内夹起一颗又一颗紫葡萄,不停地塞进白色面具下的小嘴中。此刻,她的心情是无比愉悦的,充满了闲情逸致。
今日适逢水曜日,按照规矩,她这位名声在外的梦晚城神医今天需要接待三位客人。
在老仆人铜掌柜把冰镇多时的紫葡萄端进来之前,她已经救治了两个养疽成患人命危浅的病包儿,是一个历年呕血的女人与一个毒虫噬骨的老人。
第三个患者迟迟没有出现,无岁忧连晚饭都没有吃,也不知道是不是百鬼巷的恶名太厉害了,还是别的,往日求医者可是排着队等着她,今天晚上有些冷清。
铜掌柜作为“捉药斋”唯一的仆人,他每日需要做的除了保障无岁忧的衣食住行外,他还负责挑选等在百鬼巷巷口络绎不绝的病患。
无岁忧每日救治的人数有限,铜掌柜负责把病患中那些病入膏肓的挑选出来,其余的,可以另寻他处医治的,他会给个大致方向,病得没有那么严重别处又治不好的,他会帮忙推迟几日。
总而言之,他不会给无岁忧添麻烦,也不会给上门求医的病患找麻烦。
“小姐……”门外传来铜掌柜清朗的声音。
“咋了?”无岁忧放下指间甘甜好吃的一颗紫葡萄,站了起来,心想着是不是第三位客人来了。
“你得下楼一趟。”铜掌柜语气相对严肃。
按照规矩,每次医治病患,无岁忧是从来不需要与病患见面的。
每一次都是铜掌柜用一张浅色药单把病患的情况描述清楚,再递给坐在二楼闺房内看诊的无岁忧。
无岁忧会根据铜掌柜所写的病况开一个药方。铜掌柜通过这个药方去药房内把百药凝炼成丹,再给病患食用。
病患用了药丹,立竿见影,效果显著。从无岁忧在百鬼巷开设“捉药斋”以来,几乎没有出过任何错漏。
“非得下楼吗?”无岁忧伸了伸懒腰,她不是懒鬼一个,也不是故作神秘,她想帮这些无药可治的苦难者,又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
心思缜密的她尽量地与这些从四方而来的病患保持距离,无非是为了保护自己。
虽说有百鬼巷这一层保护,她大可以躲过死敌“青麒麟”晏雪染的追杀,但是,她还得小心再小心。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疲惫不堪,好想终结与晏雪染之间无聊至极的猎杀游戏。
“最好下楼。”铜掌柜果决地说道,没有给无岁忧选择的余地。
“好了,好了,我下去便是。”无岁忧说了一句。
铜掌柜是靠得住的,他办事从来没有纰漏。他能如此认真,楼下怕是真出事了。
无岁忧张开五指,抓起一把紫葡萄塞入面具下的巧嘴,葡萄实在是太好吃了,她有点儿爱不释手。
下楼后,铜掌柜引着无岁忧来到大堂。
站在大堂中间的是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尽管无岁忧带着面具,但她能看得一清二楚。鹤发老者佝偻着身子,脸色如灰,满脸焦虑,一双老寒腿瑟瑟发抖,眼看着站都站不稳了。
老者右侧牵着一个穿着桃红色花布衣的小女孩。
小女孩十一二岁,身高三尺左右,体胖若球。她的脑袋缩在两侧高高隆起的肩膀下面,完全看不见脖子。她的脸苍白如纸,肉腮鼓鼓的,像是嘴巴内含着大块的糖果球。她两只眼睛如死鱼一般,毫无神色。
可以说,小女孩长得无比奇怪丑陋,就是一个畸形儿。
这种情形,铜掌柜只要把小女孩的病状通过药单告诉无岁忧,无岁忧还是能治好小女孩的。铜掌柜硬要无岁忧下楼来看一眼,这明显画蛇添足。
“满星,满星,我叫蒲满星。”小女孩那双死鱼眼定定地望着无岁忧,弯弯的嘴巴一张一翕说着尖锐逆耳的话。小女孩说完,举着笨拙的手要给无岁忧拱手作揖,看上去傻兮兮笨呼呼的。
“满星,别乱说话,不可在麒麟叟大人面前造次。”老者把手搭在奇丑无比的小女孩肩头,严厉地责难小女孩,“你不听话,爷爷把你丢到山里头喂野狼。”
“听话,满星听话,满星会听话。”小女孩蒲满星听完爷爷的话,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说着。
无岁忧扭头对着身边不苟言笑的铜掌柜:“怎么回事?”
“老人家叫蒲公柳,是来自罗庄镇的贫农。这丫头叫蒲满星,是老人家的孙女。”铜掌柜赶紧解释说道。
无岁忧颔首笑道:“然后呢?”
“哦,这儿,问题在这儿。”铜掌柜憬醒过来,径直走向蒲满星。
他提起覆住蒲满星双手的桃纹袖子,蒲满星吓得哇哇大叫,死鱼眼眼泪哗啦,扭动着肥硕的身体推开铜掌柜。
蒲公柳见状吓得面青唇白,颤巍巍地一把搂住蒲满星的身体,嘴里严厉地说道:“满星,别闹了,你再不听话,爷爷真的会把你丢到山里,山里都是大野狼,它们会吃了你。”
“痛,好痛,我的手好痛。”蒲满星哪里理会爷爷的吓唬,屁股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嚎啕大哭。她这么一闹,本想控制住她的铜掌柜与蒲公柳二人互看了一眼,不知所措。
“满星,你叫蒲满星,对不对?”无岁忧看不过眼,干脆走上前来。她蹲在蒲满星面前,伸手摸了摸蒲满星梳着羊角辫的脑袋,用温柔的口吻细声问道。
“我是满星,我是蒲满星,我眼睛好痛,手好痛,头好痛,我要死了。”蒲满星眼泪汪汪地望着无岁忧,弯弯的嘴说着叫苦的话。
只是,她一双死鱼眼,加上嘴角如笑,表面看,倒没觉得她有多痛苦,实则她身体如万箭穿心般疼痛难忍。
“好,我知道了,你叫蒲满星。”无岁忧一面对蒲满星含笑轻语,一面将手摁在蒲满星的心头。蒲满星这会儿才变得安静,扭动抽搐的身体安之若素,一双死鱼眼定定地看向无岁忧。
无岁忧将其安抚后,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掀开蒲满星的袖子,还有花布衣下的红肚兜。
蒲满星的皮肤是白色的,雪一般的白。白色肤色下,细红的血管蜿蜒精致,与普通人不同,她的血脉筋络扭曲成一团又一团,清晰可见地散布在手臂、肚腹、背脊的白皮上。团曲如花,细细一看,蒲满星皮肤内长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菊花。血脉绕了花瓣,有大有小,莫约有二十来朵。
血脉筋络拢成的血菊花中间,是一颗又一颗长得如同眼睛一样的血色图纹。遥遥看去,蒲满星身上不仅遍布血菊花,还生长着一只又一只大小不一的血瞳。血瞳恐怖异常,时不时地还会眨巴眨巴眼睛,活了一般。
“满星她不像是生病了。”铜掌柜急忙说道。
“满星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她个头小,弱不禁风,可没有现在这般胖。她身上这些东西是一年前长出来的,当时,我并不在意,以为是普通的红疹,也吃了不少药。时间久了,迁延不愈,满星她也变得人模鬼样,我担心再这么下去,满星她真的会死掉……满星她很乖巧听话,平时又勤奋懂事,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可怜……”蒲公柳痛彻心扉,一脸无奈。
“确实没有生病。”无岁忧顺手把蒲满星的衣衫重新整理好,盖住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菊花与血瞳。无岁忧一撒手,没有了她的法力控制,蒲满星又嗷嗷痛叫起来。
“满星她不是生病的话,那她身上这些……”蒲公柳关切地说道。
“没得治。”无岁忧语气突然变得冷漠。
“小姐这话?”铜掌柜面露惊色,不解地看向无岁忧。
无岁忧感慨一声:“蒲公柳,带满星回去吧!她没有生病,我救不了她。”
“麒麟叟大人,满星她真的没救了吗?”蒲公柳低头看了一眼不停地从弯弯嘴缝里发出哭叫的孙女蒲满星。这不是他第一次求医,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无数次的绝望已然使得他麻木不仁。
百鬼巷的捉药斋本就是他最后的机会,来的时候,他还有那么一点希望。眼下,他连连苦笑,再次向号称无病不治的“麒麟叟”无岁忧求证。
“她压根儿没有生病,我怎么救?”无岁忧摇摇头,颇为淡定地说道。
铜掌柜补充了一句:“小姐,满星她这到底怎么了?你就不能帮她一把么?她还这么小,这可咋办?我知道小姐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若不出手,满星她咋办呀?”
“回家乖乖等死就好了!”无岁忧漠然一笑,丢下了这么一句薄情的话,迈着脚步朝楼梯走了过去。没一会儿便登上了二楼,入了香闺。
“蒲爷爷,带满星回家吧!”望着无岁忧渐去渐远的背影,铜掌柜满脸的失落。他摇头苦叹,弯腰扶起地上痛苦不安的蒲满星,送到蒲公柳手里,紧接着遗憾地把绝望的爷孙俩送出了百鬼巷。
2
梦晚城负责刑案侦缉的巡察司乱成了一锅粥,璀璨的灯火下,女武侯秃发琉莲领着一帮巡捕慌乱地集结。
巡察司二楼的司监室内,一向不怎么受手下待见的新任司监夏风鸾正呼呼大睡。他刚好做了一个美梦,梦到自己与丹凰阁主人闻鹿小姐正行周公之礼,嘴边挂了一滩涎水。突如其来的嘈杂声害得他没能把美梦做到最后。
被惊醒后,他恼怒地从躺椅上爬起来,擦了擦口水,想着好好去教训教训这群坏人春梦不识好歹的愣头武侯。
“夏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沈春眠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慌慌张张地叫道。
“我说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能不能让我这日理万机的夏大人好好睡上一觉?”夏风鸾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地骂了一通。
“'瞳妖’白圭逃狱了。”沈春眠慌张地说道。
“瞳妖?白圭?”夏风鸾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脑袋空空如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刚刚,白圭他越狱了,阿莲和他们正联合理狱司的严方觉严大人追拿白圭。”沈春眠说道。
夏风鸾嘴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瞳妖’白圭既然跑了,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又如何能把他给抓回来?”
“我不是找夏大人你来了嘛!”沈春眠可怜巴巴地望着刚被吵醒愀然不悦的夏风鸾。
夏风鸾白了一眼沈春眠:“找我?找我也没用。”
“这事儿你得知会百鬼巷那位卖鬼药的……”沈春眠期期艾艾地说道,“好歹当初成功抓捕白圭,麒麟叟帮了大忙。若没有她,咱们还真不一定能拿得住这杀人如麻的大恶人。”
“你们这些蠢猪,还好意思找人家?我说你们到底是不是吃白饭的?一点小事也办不好,到头来得去找外人帮忙。干脆让麒麟叟来做巡察司的司监好了。”夏风鸾气呼呼地骂道,恨铁不成钢。
说完不由得想起当初抓捕“瞳妖”白圭的情形,这个专门杀人剜眼被人称之为“瞳妖”的白圭,的的确确是他与“麒麟叟”无岁忧一同抓捕的。
时间在半年前,他初来乍到,刚从边疆奉命调入梦晚城巡察司。刚完成司监上任的仪式,正打算与同僚们畅饮一番,结果有武侯通报说,发现了近日连续杀人取眼的“瞳妖”白圭藏匿地。
新官上任,遇到命案,夏风鸾不得不露一手,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定把“瞳妖”白圭抓拿归案。结果,在白圭藏身之所,巡察司伤亡惨重。
这“瞳妖”白圭简直是个怪力魔王,根本无法近身。哪怕武侯巡捕们一身好武艺,均被白圭给打趴下。手握“螭虹”神剑,夏风鸾也没能拿下白圭,最终让白圭突出重围逃走了。
夏风鸾面子里子全丢光了,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他,发誓一定要把白圭抓住。之后的半个月,他一门心思地寻找白圭的下落。
也是这一段时间,他遇到了同样在追查白圭下落的“麒麟叟”无岁忧。两人是不打不相识,均以为对方是白圭的帮手,在对付白圭的时候多了一个心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果又让白圭给逃了。
分出胜负后,夏风鸾被无岁忧狠狠地揍了一顿。知道夏风鸾的身份后,无岁忧满脸歉意,决定与夏风鸾联手抓捕白圭。三日后,两人不负众望,最终在镜月潭的一艘画舫内,成功抓获“瞳妖”白圭。
把“瞳妖”白圭交给理狱司的严方觉后,夏风鸾为了对无岁忧表示感谢,他在镜月潭租下一艘画舫,请无岁忧好好地喝了一杯,两人相见恨晚,酬酢到天明。
现在想起来,如果没有无岁忧出手,凭夏风鸾一己之力,他或许能查到白圭的下落,但要打赢白圭,他还不是对手。如果不是无岁忧,他没准会死在白圭手里。
想想有惊无险,夏风鸾对无岁忧也多了几分信赖,尽管无岁忧一向神神秘秘,不可捉摸。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心大,好人坏人一门清,只要不是对自己有害,哪怕无岁忧是个杀人魔,那也无关紧要,大不了撕破脸皮就是了。
“夏大人,难道就这么让白圭逃了?此人手段残忍,他这么跑了,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会有多少人的眼睛被他给挖走。”沈春眠焦心地说着。
“这狗日的严方觉也是吃干饭的,尽给我找麻烦。连街口的黄口小儿都晓得,'瞳妖’白圭不能放松。这严大人的理狱司简直是一群饭桶,算了,这事让他去折腾吧!”
夏风鸾干脆撒手不管了,想起白圭的种种怪力恶行,这事要查起来,怕是劳心劳肺,大可不必。
“夏大人,这事你想偷懒,上头可行不通。”
“行不通?”
“已经下令了,'瞳妖’白圭潜逃一事,命巡察司与理狱司联袂抓捕,决不能让白圭逃出梦晚城。”
“呵呵,看来有人比我们还急。”夏风鸾哭笑不得。
“夏大人,胳膊拧不过大腿,你打算怎么办?”沈春眠皱起眉头问道。
“还能咋地?唯有百鬼巷走一遭。”夏风鸾长叹一口气,说实话,那条白雾茫茫阴气阵阵的野陌陋巷,每次走进去,他都有种要短几截寿命的无力感。若非有所求,他真不愿去这条鬼巷子。
3
夜色阑珊,星月寂寥,闷热且招人心烦的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巡察司,整座巡察司如蒸笼一般煎熬。
秃发琉莲全副武装,带着被热风蒸得大汗淋漓的二十几个武侯巡捕,匆匆离开了巡察司。
夏风鸾穿上一身简单的行装,那把挂在桌边的螭虹剑,他并没有带,眯着惺忪的双眼,懒洋洋地下楼来。
看到秃发琉莲自觉地把他的活儿给干了,夏风鸾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秃发琉莲做事可太认真了,夏风鸾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认真的女子,嘴上虽然经常讨秃发琉莲便宜,心里边对她由衷地拜服。
当然,秃发琉莲是看不起他这个新来的司监大人的,每当有案子,她几乎都是自己拿捏主意。不过,夏风鸾他并不介意。
“麒麟叟?”夏风鸾前脚刚刚跨出巡察司的大门,“麒麟叟”无岁忧跃入眼帘。
朝穿着一身常服的无岁忧打了声招呼,夏风鸾莫名觉得自己有种奇怪的能力,只要他心里边惦记起无岁忧,无岁忧便会出现在他面前。他暗暗窃喜,这样也好,至少不需要去那条该死的百鬼巷了。
“烟雨楼,喝一杯。”无岁忧轻快地说了一句。
“好。”夏风鸾爽利地答应了。
烟雨楼,老位置,酒菜上好,夏风鸾给无岁忧倒了一杯:“你来找我,莫非是为了白圭?”
“夏大人倒是直接得很。”无岁忧端起鲤鱼纹酒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夏风鸾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我之间何必拐弯抹角,再说了,我这次出门便是为了此事。”
“行,聊聊白圭。”无岁忧明眸善睐,笑着说道。
“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抓了这白圭,别让他把整座梦晚城搅得腥风血雨。”夏风鸾喝了一口酒,坦然说道。
无岁忧沉眉望着夏风鸾:“你要知道,这白圭并非是人,抓起来并不容易。”
“我早知道了,如若是普通罪犯,哪用得着你老人家出手?巡察司也不会在他身上吃那么多苦头。只有阿莲和他们这群傻小子以为他是人罢了。我可不傻,你我之间,看破不说破嘛!”夏风鸾蹙眉笑道。
“瞳妖”白圭并非普通的夺人眼球的连环杀人犯,与白圭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夏风鸾便看出来了。
若不然,以他的能力,绝对不可能降服不了白圭。这事他埋在心底,迟迟没有说破罢了。如果不是白圭逃狱,他也不愿意提起这事,毕竟,当初为了抓白圭,他几乎丢尽了颜面。
“你晓得这白圭来历?”无岁忧似笑非笑地说道。
夏风鸾挠挠耳朵:“我要是对他了如指掌,至于和你在这喝闷酒么?”
“《南藏山经·天方志》中记载,白圭又名'日圭’,乃是上仙'日行尊者’用云梦泽历经万年才浮出一枚的'圭珠璧’锻造出来的一面'窥日镜’。窥日镜每日监视跟踪太阳的行径,方便日行尊者记录,保证太阳能照常运转。”
“白圭日以继夜地瞪大眼睛盯着太阳,阳光灼烈,易损其瞳。因此,白圭每过千年一换,被新来的窥日镜交换后,旧白圭则被日行尊者沉入云梦泽化为滋养'圭珠璧’的圭泥。”
“我想,我们所遇到的这只白圭,它定是不服天规,逐日千年后逃入凡间。”无岁忧从容不迫地说。
夏风鸾听完一拍大腿:“你这么一说,一切都说得过去了。'窥日镜’白圭盯着太阳运行了千年之久,他的眼睛瞪坏掉了。落入人间后,他为了找到合适自己的眼睛,所以不停地杀人,挖走别人的眼睛。他迟迟没能找到合适的眼睛,所以杀了一个又杀一个,直到找上适合他的眼睛。我说这家伙心肠怎么如此歹毒。白圭并非人类,人类的眼睛又怎么适合他呢?我想他是魔怔了,咱们得马上找到他。”
“白圭好不容易逃出来,他有意躲着,不好找呢!”无岁忧面沉如水地说。
夏风鸾急了,说道:“难道就这么放纵他,让他再杀人夺目?总得想个办法断了他这念想,若不然,你神通广大,捎封信给那个什么叫'日行尊者’的上仙,让他来跟白圭做个了结。说来说去,这事还是这什么上仙惹出来的,他总得收拾干净。别以为他是什么上仙,就能高高在上,袖手旁观。”
“我要有这本事,何须待在这小小的梦晚城?”无岁忧一句话把夏风鸾突生的想法给切了。
夏风鸾努努嘴:“不然咋办嘛?白圭他走火入魔,咱们总不能干看着,能抓住他一次,自然也能抓住他第二次,麒麟叟,你说呢?”
“看来你也不是不上心嘛!瞧瞧,急了。”无岁忧捂嘴笑了出来。
“少来埋汰我。”夏风鸾索然无味地说了一句。他是急,生怕白圭再伤害无辜的梦晚城百姓,生怕白圭会对秃发琉莲他们这帮天真烂漫的武侯带来无谓的杀戮。
但他又能怎么做呢?去找白圭干一架,大半是会输掉,甚至会把命也弄没了。他把希望寄托在“麒麟叟”无岁忧身上,无岁忧眼下看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让他有点儿寒心。
无岁忧朱唇轻启,淡淡地说道:“夏大人想我给你指条明路?”
“少婆婆妈妈的,你来找我,想必有后招,何必吊我胃口?”夏风鸾愠色说道。
“罗庄镇有对蒲氏爷孙,没准你能在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无岁忧解颐笑说,她觉得眼前的夏风鸾变得没意思了,不再戏耍他,忙不迭地给夏风鸾指出一条明路。
4
烟雨楼一别,夏风鸾对无岁忧颇有微词,一路上骂骂咧咧,把无岁忧骂了个体无完肤。无岁忧明明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明明可以轻易出手,非得故作高深,连累上他。
夏风鸾心里边怨气极深,最可恨的是自己又不能把无岁忧怎么样,往后的日子,还得依赖无岁忧。毕竟,这糟糕透了的梦晚城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妖魔鬼怪,他是深恶痛绝,又能如何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心存芥蒂是一码事,夏风鸾回来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打扮成普通老百姓的模样,独自前往罗庄镇。
找人打听后,寻到了蒲公柳家。他没有上门叨扰,而是飞身爬上蒲家大门口正对着的一棵老榕树,用枝繁叶茂的榕树把自己荫蔽起来。老榕树对着蒲家的院子,将整座蒲宅一览无余。
在树上坐了一会儿,他大致地了解到蒲家爷孙俩的情况。老头子蒲公柳在院子里边拿着一把黑色刨子,正对着一根五尺来长的柳木有来有回地刨花。孙女蒲满星偶尔会出现在院子里,她长得奇丑无比,脑袋卡在双肩里头,迟眉钝眼,嘴缝弯成一把镰刀,怪瘆人的。
蒲满星大多时间躲在宅子内,偶尔会传来两声痛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蒲满星痛叫的时候,院子里的蒲公柳只是满脸无奈地摇头叹气,并不会进屋内查看一下。
总的来说,蒲家爷孙的的确确很古怪。
夏风鸾摘下一片树叶叼着,盯梢的活儿,他没少干,枯燥无味。顶着个大太阳,灼热的阳光洒在葱茏的密叶上,经叶缝一筛,零零碎碎地打在夏风鸾身上。
夏风鸾抬起头,眯眼盯着万里晴空中那轮无情的日头,烫了眼睛,极不舒服。想起无岁忧嘴里说的“窥日镜”白圭,他不免怀疑起来,天界里头真有这么一面每日盯着太阳转的镜子吗?瞪着眼睛盯着太阳,不分昼夜,这眼睛还能要吗?思来想去,他居然对白圭涌出了一丝怜惜与同情。
正如无岁忧所说,蒲氏爷孙身上的确有古怪之处。在树上闲待了几个时辰,夏风鸾本以为被骗了。后来他才发现,盯上蒲氏爷孙的并非自己一个人。
在蒲家后院的一个隐秘的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子,正趴在一个泥洞内观察着蒲家爷孙俩。
男子身上盖着一层枯黄色稻草,藏得极为隐蔽。
白天不好打草惊蛇,到了晚上,夏风鸾从树上滑落下来,蹑手蹑脚地绕过蒲家,来到后院这边,不等藏在泥洞内的邋遢男人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扣住男子的后颈,用力地将其从泥洞内拔出来。男子惊慌失措,挥手蹬腿,夏风鸾哪给他挣扎的机会,在他后脑轻轻一敲把他给打晕了。
夏风鸾拖着邋遢汉子从蒲家后院悄然出来,绕过一条巷子,正想找个地方对手里这邋遢汉子问话,耳边忽来一道冷锋。他警觉起来,以为是邋遢汉子的帮手来解救他。翻身躲开冷锋,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耳朵:“大胆贼儿,放开大川叔,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阿莲?”声音竟然是秃发琉莲的,夏风鸾顿时傻眼,急忙挥手,“阿莲,是我,夏大人。”
秃发琉莲此刻已经甩出两枚银色飞镖。
飞镖如梭,好在夏风鸾身手了得,几个翻身躲了过去。
“阿莲,你想谋害上司……”夏风鸾气急败坏地拖着昏迷的邋遢汉子来到秃发琉莲跟前。
秃发琉莲哑然失笑,迟迟才回过神来,朝夏风鸾说道:“夏大人,怎么会是你?”
“你认识这人?”夏风鸾一把将手中提着的邋遢汉子扔到秃发琉莲面前。
“大川叔……大川叔……”秃发琉莲接过邋遢汉子喊了几声,没能把汉子叫醒,她瞪大双眼怒视夏风鸾,“夏大人,你怎么可以对大川叔出手?”
“我没把他怎么样,他跑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偷看……”夏风鸾发现秃发琉莲无比关心这位鬼鬼祟祟的邋遢汉子,心不由得虚了起来,扭扭捏捏地说道。
“偷看?夏大人,你胡说什么?大川叔他是个瞎子,他偷看什么?大家都喜欢欺负他就算了。想不到,连你也欺负他。”秃发琉莲埋怨地说道。
夏风鸾这才发现,秃发琉莲抱在怀中的邋遢汉子的乱发下,长着一双凹陷的眼睛,眼睛翻着白眼,没有眼珠,左右都有一个刀口,暗红色的刀疤悄然黏在他的眼角。
月黑风高,汉子满头乱发,夏风鸾出手极快,根本没有发现这肋脦汉是个看不见万物的瞎子。
他口口声声说汉子偷看,被秃发琉莲这般打脸,顿时面红耳赤,低声说道:“误会,也许是个误会。”
“最好是误会,大川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秃发琉莲气未消减,嗔骂夏风鸾。
夏风鸾难为情地挠挠脖子,好奇地问道:“这又脏又臭的家伙是你什么人?我看你对他挺关心的。”
在他眼里,秃发琉莲接人待物一向冷若冰雪,想不到会对这么一个满身脏兮兮的大叔如此关切。
“大川叔是我的邻居,他一向胆小如鼠,你别冤枉他。”秃发琉莲恼然说道。
她告诉夏风鸾,邋遢汉子名叫简龙川,家就在她家附近。从她十岁大的时候开始,印象里,简龙川就是个瞎子。听说简龙川的眼睛是被人给打瞎的,具体什么原因,具体是谁干的,没有什么人清楚。
简龙川瞎掉之后,脑子似乎也坏掉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加上他胆子小,附近的居民都喜欢欺负他,愚弄他,把他当做一个傻瓜看待,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常常找他出气。
后来,被打怕了,骂怕了,他只好在家里挖了好几个地洞,每天躲在地洞里边,到了晚上才敢出来找吃的。
夏风鸾没有想到简龙川的遭遇如此悲惨,听完唏嘘不已,暗骂自己出手太快,完全没有搞清楚方向,还以为简龙川是与“瞳妖”白圭有关的贼子。
“我记得小的时候,个子长得矮小,同龄人都喜欢欺凌我,每次都是大川叔帮我。大川叔他装鬼吓跑了那些欺凌我的顽皮鬼,不许任何人再欺负我。大川叔他眼睛虽然看不见,胆子又小,看上去傻傻的,可他心地真的很善良。”
“我长大后,入了巡察司,我告诉那些人,谁要是敢再欺负大川叔,我就要和谁过不去。打那时起,大川叔他日子才好一些,至少在白天,他也敢出来逛逛。不过,他大多数都是躲在泥洞里边,有时候,哪怕是我,也没法把他叫出来。我们罗庄镇,到处都有大川叔挖的泥洞,他躲在里边,我们都习惯了。夏大人,我想你一定是误会大川叔了。”
秃发琉莲悲声述说着,目光温柔地把怀里的邋遢汉简龙川搂得紧紧的,也不管简龙川身上沾满了脏乱的草屑与泥尘。
“得了,得了,你先带他走吧!”夏风鸾不忍再听下去,对于简龙川,秃发琉莲想必有很多可以说的,哪怕说到天亮。
“大川叔要是出事,你……”秃发琉莲银牙一咬,恶狠狠地看向满脸羞愧的夏风鸾。
“我负责,行了吧?”夏风鸾拍着胸脯说道。
“对了,夏大人,巡察司与理狱司的人没能找到'瞳妖’白圭。回家的时候,我听说,白圭又犯案了。大家都在找你,你得马上回巡察司。”秃发琉莲把简龙川背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对干站着左手抠右手的夏风鸾说道。
5
死者名叫魏斐然,尸体已经被巡察司的武侯抬回来了。
明晃晃的灯光下,高高瘦瘦的尸体僵直地躺着,四肢躯干毫发无伤,唯有眼睛被挖了出来,留下两颗洞孔,深邃且恐怖。
更可怕的是,从他的两颗眼珠,还挂在他粗糙如鳞的脖子上。
“瞳妖”白圭逃出理狱司后,一日不到,魏斐然便死掉了。手法与半年前一模一样,将人勒至窒息后硬生生地用手指勾出了两颗眼珠子,快准狠,一点情面也不留。
一众武侯围观着魏斐然仰着两颗大血洞的尸体,不禁想起半年前被“瞳妖”白圭支配的惊悚日子,一个个又是愤恨又是畏惧。
夏风鸾心烦意乱,上下打量着魏斐然的尸体,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如果“麒麟叟”无岁忧不帮忙,真就拿白圭没有办法了吗?
他绕着魏斐然的尸体走了一圈,与半年前自己所遇的尸体,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异。
沈春眠拿着一本笔录簿递过来说道:“这是司内目前查到的关于死者魏斐然的资料。”
“你看过了?”夏风鸾眉峰一紧,接过笔记翻阅了起来。
“魏斐然今年二十有八,生于梦晚城,十六岁那年随着他爹做生意,搬到金夏城去了。半个月前,他携妻带妾回到了梦晚城,在罗庄镇的澄村租了个园子。上面记录了他最近半个月的日常出行,我暂时没看出来有什么疑点。”沈春眠提起嗓门正儿八经地给夏风鸾作报告。
“三日前,他去了蒲公柳家?他去做什么?”夏风鸾仔细地翻阅,看到最后,他抬头问沈春眠。
富少爷在家离奇遇害,追踪到他三天前去的草屋,凶手浮出
沈春眠摇摇头说道:“蒲公柳有个女儿叫蒲月蔷,好像与魏斐然有过一段情。”
“一段旧情?”夏风鸾放下笔录簿,“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在十二年前吧!他们也就十五六岁大小,还在洛川草堂那儿跟着刘夫子学四书五经。我们查过蒲月蔷,十二年前病死了。她死掉之后,魏斐然一家没多久便搬离了梦晚城。”沈春眠回答说。
夏风鸾灵光一现,抓住沈春眠的手腕问道:“能否找到当年洛川草堂学生的名单?”
“巡察司应该有备稿,我去找找。”沈春眠抹开夏风鸾结实的手,几个腾闪挪移钻进了巡察司后边的案牍房。
夏风鸾交手呆立,沉思默想,回忆起今日在蒲家外面所看的情况,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沈春眠不负所望地疾步回来,灰头土脸的他把手里捏着的一份泛黄卷轴交给夏风鸾,“夏大人,找到了。”
夏风鸾将卷轴展开瞄了一眼,还没有看到最后,一把将卷轴扔进了沈春眠怀里。沈春眠吓出一个激灵,夏风鸾已经提起螭虹剑转身而去。
“夏大人,已经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沈春眠喊道。
“罗庄镇,蒲家。你带上几个当值的兄弟,赶紧跟过来。”夏风鸾脱口说了一句,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巡察司。
6
“满星,满星,满天星,转眼天亮,烟消云散,落了个孤星恨。戏文里都在唱曲终未必人散,有情必会重逢。满星呀!咱们爷孙俩一定能再世相逢。”
蒲公柳巅巍巍地把悬挂在腰间的酒壶拿下来,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抬头望着漫天星辰,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
就在他身旁,滚圆的柳木彻底被他给凿开剖成了空心,涂满了红漆,画上了福字,一具粗刨陋斧的柳木红棺简单地完成了。
一阵阴风幽幽吹过,屋内传来蒲满星的痛叫声,像是被刀割一般,痛叫声一阵一阵的。蒲满星的叫声凄惨,好似被凌迟一般。不管蒲满星叫得多痛苦,蒲公柳都没有进门去看一眼。这种日子,见怪不怪,就算进门去,他一个务农的老汉又能做什么呢?徒增伤感。
一面喝着酒一面摸着新造好的棺椁,蒲公柳嘴里叹息连连:“满星呀!等爷爷喝完这最后一口酒,爷爷再送你一程,就好像当年送走你娘一样。”
蒲公柳并非是喝多了,而是下了个残忍的决定,眼下,除了死亡,他没有什么能帮蒲满星的。自从蒲满星的身体变成现在的模样后,他没少费心机,谁想一点好转也没有。这段日子,衰到了极点,他实在不忍心自己疼爱的孙女遭此祸患。如果死亡能让蒲满星从痛楚中脱离出来,他未必做不到。
“灭瞳花,我的灭瞳花呢?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我绝对不能让你伤害我拼了命养出来的灭瞳花。”正当蒲公柳举起酒壶把最后一滴米酒滴入张开的嘴巴,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冲进了蒲家前院。男子嘴里嚷着叫着,看见蒲公柳后一把扑向了蒲公柳。
蒲公柳喝多了,身子本来就憔悴孱弱,被来者重重地一推,白发苍苍的脑袋磕在了柳木棺材上,鲜血滑出了他的面门。他身子挺了几下便晕了过去。
“灭瞳花……灭瞳花……”男人把蒲公柳撞晕后,喊着“灭瞳花”三个字朝屋内走去。
蒲满星躺在屋内一张碧绿色藤席上,球状肥大的身体鼓鼓的,她整张脸已经没入了赘肉之中,只露出她那一双黯然无光的死鱼眼。一声声的痛苦叫声还是从她的肚脐眼那儿发出来的。身体越来越粗壮,她已然挪动不了,巍然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裹着她的那件桃红色花布衣同样被她粗长的肉给撑破了,雪白色的皮肤缠绕着一根又一根细如发线的血脉,血脉纠结成团,缠出来一朵朵的血花。
血花的内蕊,那是一颗又一颗的眼珠子。它们活灵活现,还在不停地眨眼睛。
蒲满星痛苦地嗷嗷叫着。
冲进来的男子看到血花大绽,血瞳惟妙惟肖,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说道:“灭瞳花总算开花结果了,总算开花结果了。我白圭不虚此行,只要吃了灭瞳花,我又可以回去做窥日镜,无须沉沦云梦泽,零落成泥碾作尘,永世不得翻身。”他不甘心毁于云梦泽,正值千年时限,碰巧日行尊者打了个盹,他急忙下凡尘寻求奇方。
白圭欣喜若狂地朝蒲满星走过去,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在蒲满星身上对着遍身的灭瞳花一顿蚕食。蒲满星感到了压迫,死鱼眼依旧没有表情,唯有肚脐眼那儿发出耸人听闻的惨叫。
“白圭,你总算出现了。”门角落传来“麒麟叟”无岁忧的声音,她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想必等候多时。
白圭惊惶地望着无岁忧:“麒麟叟,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别坏我好事。”
“天地万物,生来皆有定数。日圭千年一换,容不得你多留半刻,你想再观日千年,此消彼长,必然累及无辜。满星她本命是鸿头运,生来注定无忧无虑,无牵无挂,一帆风顺,逍遥自在。你以其福躯豢养妖邪之花,以她一命换你千年守日,这样也太不公平了。”无岁忧面若冰霜,冷冷地说道。
“日圭昼夜观日,守住日轮常序,保证天地间日月交替,万物才得以蓬勃生长。我日圭赫赫之功,一条小小的人命算得了什么?我若食了灭瞳花,窥日之眼绝处逢生,再立下千年奇功,这孩子之死,重若泰山也!”白圭强词夺理,振振有词地说道。
“日圭千年一替,有一有二,善始善终,没有你这一块,还有另外一块,无穷尽也。”无岁忧正颜厉色地朝白圭说道,“人世间,只有一个蒲满星,哪怕她再卑微再平庸再不值一提,她也只有一个。”
“麒麟叟,上次被你抓了,我不过是想寻个安静的地方等着我种下的灭瞳花开花结果,免受庸俗之辈骚扰。如今,灭瞳花开,我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白圭冷冷地盯着无岁忧。
无岁忧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也不过是一块即将被弃的破镜子,在老娘面前摆什么谱?上次若非巡察司的夏大人,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两者剑拔弩张。
白圭知道无岁忧不会放过他,蓦地起身,手中一晃,弹出一道白光朝无岁忧打过来。
无岁忧轻轻地一抬手,手心出现一枚红如火焰的麒麟印章。印章以点带面,熊熊火耀下,状若一把大伞覆盖住白圭弹出来的冷光。冷光顿时熄灭,烈焰随着印章化作一头麒麟猛兽吞向白圭。
“想不到你竟然是……”白圭目瞪口呆,举起双手,试图运劲,然而,面对气势恢宏的麒麟火印,他毫无招架之势。
倏忽,麒麟火印卷起一场吞天大火一口把黔驴技穷的白圭化开了去。只听叮咚一声响,一块巴掌大的玉白色方形令牌模样的石头冒着黑色的焦煳气味掉在了地上。
7
“麒麟叟,你竟把他给杀了?”夏风鸾赶到蒲家的时候,无岁忧正好收起麒麟火印,然而,白圭瞬间被击杀的一刻,被夏风鸾给看到了。
“怎么了?杀不得?”无岁忧峻厉地望向站在蒲家门口一脸茫然的夏风鸾。
“白圭他害死那么多人……他就不该由你……”夏风鸾还想着与无岁忧争论一番。白圭当着他的面死掉了,化作一块焦兮兮的石头,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说服无岁忧同时说服他自己的说辞。
“人不是他杀的。”无岁忧嘴角一扬,轻声说道。
“不是白圭杀的?你少来唬我。”夏风鸾诧异地看向无岁忧,“我可不是小孩子。”
“我之前也误以为是他所杀。”无岁忧淡然说道,“现在看来,你我都错了。”
“麒麟叟,你这话说一半留一半,没意思了呀!”夏风鸾高声说道。
“行,我帮你把真凶抓了。”无岁忧说完走到了蒲满星面前。蒲满星肚脐眼里发出一声悲鸣。
无岁忧轻轻地把手举起来,朝着门外叫道:“你再不出来,我把她给杀了。”
“麒麟叟大人,我招了,全招了,求求你救救满星,一定要救活满星。”空寂的蒲家前院内出现一个哭声。
夏风鸾回头看了一眼,一处草垛内,一条乌黑的身影从地底下爬出来,踉踉跄跄地朝屋内跑来。
进门后,黑影直接趴在了无岁忧的脚底:“人是我杀的,眼睛都是我挖的,全是我的错。满星她是无辜的,麒麟叟大人,你一定要救活她。”
“简龙川,竟然是你这瞎子……”看清楚来者全貌,夏风鸾惊掉了下巴,潜藏在蒲家前院的,正是他不久前刚交给秃发琉莲带回去的简龙川。
“魏斐然他们都该死,全都该死。十二年前,月蔷与我相好,魏斐然他横刀夺爱,不仅分开了我和月蔷,他还带着草堂里那些屈服在他淫威下的学子,一人一拳,把我眼睛给打坏了。后来,见我不死心,又拿着刀子生生地把我的两颗眼珠子给挖走了。”
“哪怕月蔷死了,他们还是没有放过我,隔三差五花钱找人对我拳打脚踢。我苟且偷生,被人当做傻瓜羞辱,我就是想找机会,找机会杀了他们。特别是听说月蔷死掉之后,我更恨不得杀了他们。”
简龙川潸然泪下,讲述着自己的苦衷,希望能得到无岁忧的同情。
“你还真能忍。”夏风鸾听入了神,嘲讽了一句。
“杀人这种事,想的时候,花样颇多,真要杀个人,实在需要勇气。我迟迟没有杀他们,确实缺乏这股勇气。直到我挖洞躲在蒲家,听到蒲老头酒后说起往事,我才知道月蔷她给我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满星。得知自己有个女儿,我心里边别提有多高兴,埋在心中的仇恨都快化灭了。”
“满星遭此无妄之灾后,蒲公柳为了寻医问药,把身上的钱财都花光了。路到头了,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蒲老头找到了家财万贯的魏斐然,声称月蔷为他生了个女儿。魏斐然迟迟没有孩子,知道月蔷留下一个女儿,别提多高兴,不停地派遣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三番五次来到蒲家,又是送钱又是送药……我心里边压抑的仇恨又出来了,无可遏制,我不能失去满星,我得杀了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简龙川继续说道。
夏风鸾哑然失笑:“你一个瞎子,又如何杀人?”
“夏大人,你小看我们这些瞎子了。瞎子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我们心里明白着呢!我一心寻仇,留了心眼,每日训练自己,处心积虑,足足十二年,罗庄镇早被我摸透。我把人在家杀掉后,顺着我这些年挖掘的地道把尸体扔到罗庄镇外面,你们自然查不到人是被我先杀死在罗庄镇。有谁想过一个瞎子还是一个傻子会干出这种事呢?”简龙川不屑地说道。
“行了,算你狠。有什么话,你去跟阿莲说吧!”夏风鸾看到秃发琉莲、沈春眠等巡察司的武侯从蒲家大门鱼贯而入,心里不免一酸,暗想着这下有秃发琉莲好受的了。
秃发琉莲处处护着简龙川,她肯定也想不到平日里畏首畏尾胆小如豆的简龙川,才是巡察司苦心追查的那位穷凶极恶杀人夺目的“瞳妖”。
“阿莲?”简龙川伤心不已,空洞的眼眶内又泛出泪花。
“我得走了。”无岁忧低声对夏风鸾说一句,在巡察司的武侯面前,她不好露脸。
“麒麟叟大人,你得救满星,一定……”简龙川抱住无岁忧的大腿苦苦哀求。
“我会救满星,不是因为你的过去有多悲惨,而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蒲满星。”无岁忧说完脚一蹬,简龙川惨摔一旁。
之前,蒲满星出现在百鬼巷,未知其根源,不好搭救,如今,知是“窥日镜”白圭所为,也好对症下药。
“麒麟叟,你说得太好了。别忘了,世界上还有一个夏风鸾,也就是我。”夏风鸾拊掌笑道。
“夏大人,别胡闹,记得把满星送去百鬼巷。”无岁忧说完绕出蒲家后院,悄无声息地走了。
夏风鸾怅然若失地看向藤席上疼痛难忍的蒲满星。那些生长在蒲满星雪色皮肤上的血红灭瞳花,正在一根又一根地枯萎,一根又一根地收缩。它们回到了蒲满星的体内,变成它们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