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灶台
文/周翠珍
我是吃着柴火烧出的饭菜长大的。几十个春秋过去了,我依然留恋灶台上的光阴,留恋灶台上的温情,留恋灶台上氤氲出的饭香,留恋围着灶台吃饭的那一刻时光。
那个时候,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一口属于自己的土灶台。土灶,结构简单,温馨,温暖,接地气,式样全装在村里巧瓦匠的脑海里。土灶的根基是由黏土与草木灰掺和制成的大块泥坯,上部由少许砖块垒砌,砌好的灶面粉刷一层白石灰浆子或白涂。
小时候,灶台是属于母亲的。清贫的年代里,为了幼小的我们,每天快到饭点,母亲都要在灶台前忙碌,洗菜、淘米、切菜,她用最朴实的粗粮、零星的油、简单的萝卜、白菜、土豆等,变着花样做出最美味的饭菜,一切都围着这口土灶台一气呵成。没多久,整个厨房里就弥漫起饭菜的香味。一直到了晚上,母亲忙碌的身影才歇下来,微弱的灯光照在母亲身上,此刻感觉母亲是多么伟大啊!灶台里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铲子翻炒青菜的刺啦声,是童年记忆里最美妙的声音。那是家的温暖,也是妈妈的味道。灶台上,倾注了母亲深深的爱,沉沉的希望。
母亲一生吝惜柴火。她传授我们烧土灶的经验,一套一套的虽然繁琐但颇有成效:柴草填进灶膛里,先用火铲轻轻压住,待会再轻轻拨弄;烧火一定将火焰对准锅脐底的中心燃烧。母亲最不情愿看到我们烧火时,那通红的火焰涌出灶门外,或呼啦啦涌向烟囱口喷出,母亲看到特别心疼。
不知从哪年起,父亲又用砖在院子里建起了灶台,安上铁锅便于夏天做饭。土灶铁锅里烧出的美味,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端午节煮出的粽子,土灶铁锅里烧出的巴锅角子,还有小火慢熬出的小米粥,锅底还会留有厚厚金黄的锅巴,铲一块,嚼一嚼,“嘎嘣、嘎嘣”满嘴的香,这都是城里精致电锅烧不出来的享受。
那个年月里,乡村烧饭不需要投入太多,烧锅的柴火遍地都是。通常灶台前堆满了枯树枝、玉米茬、黄黑豆杆等,偌大的一个厨房里有一大部分都是被柴火堆满。赶上下雨天,母亲就提前把柴火抱到屋里面。母亲每天在灶台前忙碌,有时在烧火时总喜欢往灶膛里扔几个土豆,等饭烧的差不多了,就把土豆从肚膛里掏出来,我们也不怕烫,也不管它脏不脏,直接剥去灰土就往嘴里塞。柴火烧熟的土豆香味可口,吃完了土豆,手上和脸上全部是灰,母亲就会在旁边笑着说,真像个耍丑的!
后来,我长大了,离开家外出求学,在学校里再觅不到那种在灶台上弥漫的味道了。只好等星期天、节假日,我知道,母亲总会把饭菜热在锅里,等我回去。灶膛里红红的火炭,锅里温热的饭菜,让我无比依恋。我牵绊那灶台上的温暖,似母亲温热的手,一直抚慰着我的心灵。
如今,岁月依旧,父母已故。灶台也渐行渐远,记忆深处的土灶和柴火已慢慢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越来越先进的智能灶台。但曾经的土灶,燃起的炊烟,灶膛里跳跃的火苗,铁锅里蒸炒炖煮出的农家菜肴,愈来愈占据了我的记忆,那简陋的厨房里,土炕、风箱、大铁锅、木锅盖、铜铲子、焦黄的锅巴、以及母亲在世时常年起早摸黑灶前忙碌的身影,这些都承载了我们全家太多太多的幸福和快乐,贫瘠的年月里,我享受了父母最真最无私的呵护。
温暖的灶台,似一幅浓墨重彩的写意古画,演绎着厚重的光阴;灶膛里的声音,又似一曲余音缭绕的歌谣,哔哔啵啵地唱着古老的调子。在幽幽的岁月里,在岁岁年年的光阴里,静默安然,历久弥香……
文字编辑:杨荣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