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中的光——徐志摩《偶然》赏析

夜凉如水，透过纱窗飘散在屋中，冲淡了白日阳光残留的热。静坐几案前，一本书，一盏茶，惬意地翻阅，偶然间，竟与《偶然》相遇。

《偶然》是一首小诗，小得只有十行，不足百字，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一首人口相传的佳作。评价一首诗的好坏，并不是以长短来论的，即使一首诗歌洋洋洒洒，几近千言，如果只是文字的堆砌，空洞无物，也会消失在时间的云烟中。

且这首《偶然》，出自于一个才子之手，海宁才子徐志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文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这首诗是徐志摩在伦敦偶遇林徽因时所写。一身诗意的林徽因是美的，她的美是由内而外的，美在气质，美在超凡脱俗。恰恰是这种超凡脱俗的美，吸引了徐志摩。诗人是感性的，看着林徽因，徐志摩心中有一种叫作“爱情”的火苗被点燃，他想倾诉，他想表达，可因为命运的错，此时的徐志摩，又不能直白地表达——此时的他，已是为人夫。

但，情感郁积于心中，他又不得不倾诉，不得不表达，幸好，他有诗，灵感被激发出来后，《偶然》诞生了。

两节诗里，最熟悉的，应该就是首句的“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看着这一句，我想起了少年时看的琼瑶小说《我是一片云》，善于以诗句命书名的琼瑶，是徐志摩的表外甥女，应该也熟知徐志摩的《偶然》吧？

《我是一片云》这部小说，写的是爱情，而《偶然》其实也是一首爱情诗。我一直觉得，在人世间，爱情的产生是一种巧合，就像一个人在生活中偶遇了一朵花，一棵树，一棵草，打动了你，就进入了你的心中，成为了你心中的一道风景。

但爱情是飘渺的，所以，徐志摩用“云”这个意象，来象征爱情产生时人内心的情感。

我是一片云，投影在你的心海中，在你的心中荡起了涟漪，随着涟漪的翻卷，竟然泛起了波浪。从诗歌的第一节可以看出，这种爱的产生是相互的，要不，怎么会讶异，怎么会欢喜？

可徐志摩在诗歌中却说，“你不必讶异，更无需欢喜——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是的，人与人在世间的相遇，命中注定是一种错过，缘来时，我们应当珍惜；缘去时，我们也不要惋惜。人间爱情，即使能够携手百年，最终也要各奔东西。在诗句里，徐志摩有着小小的惋惜，但这种惋惜，徐志摩告诉我们，不要伤别离，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偶然的相遇，是人生中注定的美丽，留给回忆就好了。

徐志摩和林徽因的相遇，真的是一种偶然。当时的徐志摩在剑桥留学，遇到了和父亲游历欧洲的林徽因。“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给相遇涂上了阴郁的色彩，也在暗指两人是海外相逢。但这种相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因为，两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人生目的。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是的，人世行走，每个人都是彼此的过客，即使是你再喜欢，再不舍，最终，等待的都是别离。和你有同样的人生方向的，只有自己。所以说，人，归根结底是一个孤独的个体。

但相爱的人相遇了，内心是欢喜的，徐志摩爱写诗，林徽因也爱诗，志趣相投的两个人，暗生情愫是一种必然。可人又是一个社会体，人的存在离不开社会，最终，也不得不屈从于社会。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其实，相爱的人，是彼此心中的光，璀璨，灿烂，美丽。但这种美好却不能长久，记得，是一种痛苦；忘掉，是一种解脱。所以，还是最好忘掉吧！

“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是徐志摩在剑桥写离婚通告时说的话语。林徽因是他的灵魂伴侣，可也只能是灵魂上的。他让林徽因最好忘掉，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安慰。这首诗写得真是好，以“偶然”这个时间副词为题，灵活地运用各种意象，写出了人与人偶然相遇的惊喜，错过的淡然。

有人说，这首诗，不仅仅是一首爱情诗，它包含着对人生的感慨，命运无法掌控的无奈。但，我更愿意把它仅仅当成一首爱情诗。浪漫的徐志摩，写诗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沉重的人生呢？

他只知道，他爱的人，是他心中的一束光，亮，固然喜；淡，也不必悲伤。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人生中的偶然，生命的存在，也是一种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