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万豪 | 弯身的稻穗

2020“富春山居·味道山乡”杯青少年主题征文大赛获奖作品

弯身的稻穗

三等奖作品

浙江省平阳中学  高三（13）班

洪万豪  指导老师：徐军

犹然记得今年的油菜花，从窗边摇曳进白墙，竟把纸页都染成了春天的模样。

至此我才从疫情中惊觉，原是一年中仍有四季，生命仍旧不息。可正当我思忖间，袭入脑际的确是另一种如破碎的风一般的感想：唤醒我的不就是如恒久不变的四季的不息的人吗？

可这些人又是谁？我瞥见自己的书册，自己的手机，在我眼前跳跃的形象华丽而又充满各色令人感伤的故事，他们告诉我每个人身后都藏有一段历史，令人遐想，令人向往。可我竟不能想起那些弯身播下油菜花种子的人是何模样。

我应当把什么东西扯开，是一层隔膜，似乎永恒的隔阂。

“吃些什么？”一段话音打断我的沉思，是父亲！

是父亲！是的，此言不啻为一击冲拳打开我的思路。

“不吃不吃。”

我急匆匆望向父亲关门前面露的一段不长的疑惑。

父亲曾有一本手账，我模糊想见过去某次我拭出的一手灰尘。已许久不见其踪影了啊，许久。正如同远被许多人甩在身后的稻田。父亲曾经营的田地，之后记录的账簿，早已不见踪影。仍以微乎其微的形式存在的，仅剩指尖灰尘粗糙的触感。

我父亲曾是他们当中的一人。他们曾于泥泞中开拓生路，曾于台风后一株株扶起稻杆，曾于烈阳日下铺就一路的宝藏，而奉献一切后却隐匿不见踪影，这正是他们啊！此时我一点点寻回儿时与朋友奔走在田野间小路上的感觉，田埂上稻穗划过肌肤的触感，一切仿佛与我低语，世间竟有如此丰厚的奖赏，功利者们于险途中究竟苦苦寻觅什么呢？

可这一切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想到此时，房间中的我错愕了。我在白日下被窗帘包裹在房间的黑暗里，何时一眼望不见天空成了理所当然？

我走下楼去，怀念起旷野与无尽远的天空相拼接出的异质光亮，仿佛通往奇迹世界的入口。而此时，我正走向一片田野，它不属于我们，却属于我们。

是什么令将推出门的我停下脚步？我不明白。我唯独明白我应当令全身跟上我的思绪，我想起了推出门后的一切可能，房前有一片田野，无论是否有一群人弯腰在田地上劳作，无论鸟儿唤起的风波令田间的稻杆以怎样的姿态舞动，无论田野以怎样的形式宣示丰收，我都应怀有最大的敬意去对待，因为这个时代的我是幸运的，田野不会令任何人失望。

即便城市高楼林立，遮掩一切，但是假若恶魔般的钢筋水泥有哪怕一点点松懈，遗漏一丝丝的天空，我们就能望见一片稻田安然存于天际。

是的，我沉溺在如洒落的阳光般的稻穗散发出的微香中，田野上有滴落汗水的人们，熟悉的人对我微笑，有风拂过田野的仿佛音符的纹路，有收割的机器。等待收割的弓着身子的黄颜料染成的水稻，也如同曾弯身的人们，他们互相感谢，互相勉励。也有一路的黄金，延伸向道路的尽头。

我意欲奔走呼号，向别人倾诉些什么，可我明白任何人只要见过此情此景，便会明白我想表达的一切，那感受甚至超出我所能表达的范畴。

时代日新月异，可仍有人守候着某一片土地，令金色脉络于秋日下熠熠生辉。

稻香升腾在风中，饭粒间，生活里；我驻留在原地，望着那样一片稻田，思考如石泉静溢，不掺任何杂质，却异彩纷呈。

忽而明白父亲曾说过的文艺的话：生活在生活里，追逐生命之生命。

而此刻，秋天早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