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

中国川剧中，有一种变脸演技，演员只要猛一甩头，脸就会变一种样子。据闻，变脸有大变脸和小变脸之说。大变脸是脸的颜色变化，有三变，五变，九变之多；小变脸是面部表情变化，喜怒哀乐，各不相同。

艺术来源于生活。许多国人非常善于变脸。比如，一个人在自身平安时，看到有人为社会不公呐喊和呼吁，往往会嗤之以鼻，认为多管闲事，不识时务，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一旦自己遭遇不幸和挫折，立即大声呼救，甚至，希望全社会都来为自己呐喊。自己的困境解除之后，立即恢复原来的状态，甚至，拉黑为自己呐喊过的义士和记者。

还有的看到底层群众，立马装模作样起来，腰杆挺的笔直，目视前方，盛气凌人，如入无人之境。然而，一旦遇到上级或主要官员，立即毕恭毕敬，谦卑低调，低声细语起来。

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得胜则傲，失败则卑！时而大时而小，时而硬时而软。用通俗的话说，能大能小，能屈能伸。总之，怎样对自己有利怎样做，如何能获得好处如何说，心中全无黑白和是非，更没有原则和正义。

在古典文学作品中，这种变来变去的人物俯拾皆是。比如《儒林外史》中，范进的老丈人胡屠户原先经常奚落和羞辱范进。范进中举之后，则立即改口称其老爷，更隐隐约约畏惧起来了。

在现实生活中，变脸事件比比皆是。比如，骂美是工作，赴美是生活。比如，吃了改革开放的饭，砸了改革开放的锅。比如，落井下石，锦上添花。可谓，凤凰落地不如鸡，龙游沙滩被虾戏。

表面上变得是脸，实际上变得是心。国人心中缺乏平等观念，凡事须有一个高低上下。不做人上人就是人下人。即便同是底层苦命人，也要分出个强弱大小来，实在不行就谁身体弱歧视谁，谁有残疾鄙视谁，谁家没有男孩歧视谁。总之，必须踩在他人的脊背之上，才能找到自尊和愉快的感觉。

这让我想起俄国作家契科夫的短篇小说《变色龙》。小说讲述了沙皇专制时代，警官奥楚蔑洛夫接到居民举报。居民自称被野狗咬伤。奥楚蔑洛夫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狗，于是秉公处理，想把狗处死。然而，有人说这是将军家的狗，奥楚蔑洛夫立刻转变态度，竟然夸奖该狗勇敢和漂亮。之后，围绕着狗主人究竟是谁，奥楚蔑洛夫多次“变脸”。当最终确定这是将军哥哥家里的狗时，奥楚蔑洛夫不但没有惩罚那只咬人的狗，还把被咬的居民狠狠训斥和羞辱了一番。

那么，我们禁不住思考一个问题，这些人为什么喜欢变脸呢？一是生存环境使然，人是环境的产物，求生存是本能，有什么样的环境，必然有什么样的群体。二是人性如此，趋利避害，规避风险，是人之本能。如果没有公正的制度和规则保障个体的权利和安全不受威胁，那么，变脸就永远不会消失。2021.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