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人遗臭万年,他们的字却流芳千古
正像“文如其人”的论断在人类历史长河中遇到一个又一个的反面例证、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一样,字如其人的论断同样遭到了一次次另类人物的颠覆。
蔡京,这个施耐庵笔下的二号恶人,“蔡太师”,北宋徽宗年间的巨奸国蠹,“六贼之首”,在他五度为相、二十余年的执政生涯中干了多少祸国殃民的坏事。
他,排斥异己,将司马光、苏轼等人定为“元祐奸党”,把他们的名字刻在石头上,称为“党人碑”,根据这些名字,该撤职的撤职,该流放的流放,一时残害了多少忠良!
他,曲意逢迎宋徽宗,宋徽宗迷信道教,自封“道君皇帝”,蔡京就大张旗鼓地编著道史,设立道官,在京城开封和全国各地兴建道观,设道官26等,道官和政府官员拿同样的俸禄,极大地增加了政府开支,加重了人民负担。
他,和其他“六贼”成员狼狈为奸,将北宋政坛弄得乌烟瘴气,腐败不堪,全国人民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当时流传着一首童谣:打破筒(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
然而,大奸臣蔡京却是一流的书法家。他的书法自成一体,擅长草书,尤其是书写大字独步一时。连不可一世的米芾都曾表示,其书法不如蔡京。据说,有一次,蔡京问米芾:当今书法何人最好?米芾回答:从唐柳公权之后,就得算你和你的弟弟蔡卞了。蔡京又问:其次呢?米芾回答:当然是我。宋书法四大家“苏黄米蔡”之“蔡”本指蔡京,只是由于其人名声太坏,才被后人改作了蔡襄。
秦桧,中国历史上的头号大奸臣,脚底流脓头上长疮——坏透了的家伙。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抗金英雄岳飞,惹了一千多年的怒骂,至今还跪在岳飞的铜像前。他对外屈膝投降,割地赔款,极大地伤害了中国人民的自尊心,流毒甚巨。
可是,真是中国书法艺术的不幸,斯人竟然有斯才,那秦桧也是一位大书法家。今天报刊文档中流行的宋体字,据说竟是秦桧的发明。秦桧博学多才,对书法有颇深的造诣。他综前人之长,独树一帜,创立了一种便于印刷的字体,即宋体。
按理说,秦桧创立的书体,本该叫秦体才对,可惜秦桧造恶太多,只好被剥夺了他字体的发明权和命名权,改称宋体。
严嵩,明朝嘉靖年间的大奸臣,擅国专权达20年之久。《明史》说他“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他排斥异己,手段极其卑劣残酷,他招权纳贿,与其子严世蕃沆瀣一气,只手遮天,弄得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但是,你无法想到的是,严嵩竟也是一位大书法家。关于严嵩的书法,有很多故事。明朝万里长城的东端起点山海关城楼上“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就出自严嵩的手笔。
京城顺天府乡试的贡院大殿匾额“至公堂”三个字,亦为严嵩所书。这样一个朝廷抡才的庄严神圣之地,竟然悬挂一个大奸臣的字,让谁都觉得怪别扭。后来乾隆皇帝想把它换掉,便命朝中能书者都来写这三个字,乾隆自己作为酷爱文墨的天子也亲自写了数遍,结果发现大家写得都不如严嵩,只好作罢,无奈地让奸臣的字继续高高悬挂。
据说,北京城最悠久最负盛名的老字号“六必居酱园”的招牌“六必居”三个字也是严嵩所写,至今也已悬挂了近五百年。世人虽厌恶严嵩其人,却喜爱的字,这真是一个怪现象。
蔡京,秦桧,严嵩,这三位在人品、官品方面被完全否定的大奸臣,俱为书法高手,这当然不是他们投错了胎,而是字如其人这个说法的失之偏颇。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动物,越是混得像样的人就越是复杂。怎么可以武断地判定字写得好的人品行就一定好呢?
中国人民有太强烈的正义感和好恶观。爱其人兼其屋上之乌,恨其人也就恨其全部。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更加理性一些,更加宽容一些。对于这些恶贯满盈的大奸臣,我们应该舍其人而取其字,比如蔡京、严嵩的书法毕竟流传了下来,秦桧发明的宋体字也在广泛地使用。切切不可因其字而取其人。
当年,胡长清在狱中虔诚地哀求:只要免我一死,我愿意在监狱中为人民写一辈子毛笔字。这位胡大省长的字写得的确也有模有样,可是他害人害国,罪不可恕。我们当然不会因为他会写字就饶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