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 || 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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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鉴赏与写作课
"限词小说写作”作品展
【限词要求】作品须包含下列词语中的某6个关键词“月光、公寓楼、公园、夕照、运动鞋、晨阳、车站、街道、笔记本、星空、草坪、自助餐、路灯”。
作者简介
刘畅，中央民族大学管理学院19级会计专业学生。爱好读书、写作、游戏。
路 口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雨，空气里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几幢棕红色的公寓楼艰难地挤在一起，缺角的地砖拼凑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路。
陈默背着黑色的吉他包从公寓楼里走出来。
与狭小又浑浊的室内相比，户外总能让人的心情稍微敞亮一些。
陈默迈着步子朝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鞋尖已经被地面上一块又一块与泥土混合的水迹浸脏。
公交车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陈默把吉他包从身后取下抱到胸前，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你看现在这小年轻可真会打扮噢，什么样儿的都有。”
陈默听见公交车里有两位上了年纪的阿姨在小声嘀咕着，他侧着头看了看自己映在车窗上的模糊的影子，松散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金属耳钉，浅蓝色的牛仔外套上面装饰着一串又一串的银白色链子。陈默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看起来像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陈默从小喜欢音乐，高中毕业那年，陈默买了一把吉他，整个假期，陈默几乎每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学吉他，琴弦传来美妙声音总是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后来他又自学了乐理知识，开始尝试着自己写歌。那时的陈默性格很孤僻，又不擅长和人交往，写歌便成了陈默放松心情、表达青春时期萦绕在自己心头的各种微妙情绪的主要方式。
大学毕业后，陈默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去各种地方应聘，而是找了一间便宜的合租公寓，抱着吉他和电脑，一边到酒吧里做驻唱，一边制作自己的音乐。虽然生活得很辛苦，陈默也没有向父母要过钱。
那时的陈默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和源源不断的灵感，终有一天会让他在音乐里所表达的东西被大众看到，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会遇到欣赏自己的人。
上周，陈默收到了大学同学的邀请，约好了今天参加同学聚会，还说知道陈默大学毕业后去做原创音乐人了，所以想让他亲自弹唱几曲。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没过几站，陈默就下了公交车。他不擅长找路，跟着导航绕了好久，才找到聚会的餐厅。
陈默正站在餐厅门口茫然地张望着，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地叫他。
“陈默！”一个穿着成熟规矩的青年男人走过来迎接陈默，四五年不见，陈默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同学吴华。当年吴华打扮得比自己还潮，每周都去参加各种时尚展览，说着毕业要转行学服装设计，但他家里人并没有同意。
“哟，陈默，几年不见，还一直都走在时尚的最前沿啊！”吴华一边和陈默开着玩笑，一边领着他来到了聚会的包间。
“你变化挺大的啊，混得不错吧？”陈默问。
“嗨呀，也就那样吧。”青年男人谦虚地回答，“来来来，坐这儿坐这儿！”
陈默坐到吴华拉过来的椅子上，侧身将吉他包靠在身后的墙上。
转过身时，陈默发现，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已经被吴华倒上了酒，不多不少，恰好在八分满。
吴华的眼睛在陈默身后靠在墙上的吉他上停留了一会，对陈默说：“陈默，一会儿可要给我们展示几首你的大作哦。”
门口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来了很多人。
“你先坐着，我还得去迎接一下其他同学。”吴华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边说边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陈默叹了口气说：“好好好，你先去吧，我在这和其他人聊聊。”
和大部分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陈默一边端起酒杯喝酒，一边听着同学们谈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一些过去的人和事。
吴华回来时，坐到了和陈默隔了几个椅子的位置上，和另外的两个人聊得火热。
除了吴华，陈默没什么隔了四五年还能聊得起来的同学，他觉着有些无聊，于是把吉他拿了出来。这几年来在酒吧驻唱的经历，让陈默已经适应了在嘈杂的环境中弹吉他。
陈默低头弹着，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突然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
众人见到陈默在弹吉他，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有人点着头说：“可以可以，弹得真好听。”
“上大学时就见你没事就弹吉他，没想到真的坚持了这么久。”
“这么多年了，还能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儿，真的太难得了。”
......
陈默停下了拨动吉他弦的手指，抬起了头，看着注视自己的同学，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和接二连三的提问，陈默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组织好语言，指尖上的茧子碰撞在一起，传来熟悉的粗糙触感。
这次同学聚会，陈默没有向任何同学谈起自己真正的情况。这几年，陈默发在网上的原创音乐点击量寥寥无几，他去了几家唱片公司面试，但都没有了后续。在酒吧驻唱的工作结束的时间也越来越晚，酒吧的客人不走，陈默就要一直弹，一直唱，于是陈默干脆在白天睡觉，晚上酒吧打烊后，回到公寓里小睡一会，然后开始制作音乐。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一天又一天。
每当夜深人静时，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音轨，心中总会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也会经常将鼠标摔在一旁，让它连着数据线吊在桌沿上，自己走到窗边望着星空抽烟。
“儿子，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回来工作吧，等成家立业后，把做音乐当个业余爱好不也挺好的吗？”
此时此刻，陈默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妈妈忧虑的神情，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
“这几年公司事业正在上升期，我太忙了，已经没什么时间去关注音乐动态了，听一些同学说你这几年在做自己的原创音乐，哎，做得怎么样了？”同学的问话将陈默拉回了现实。
沉静了片刻后，陈默从嘴角里挤出符合气氛的微笑，说：“我已经不打算再做这一行儿了。”
“啊？那太可惜了。”
“可能真是不太容易吧。”
“确实啊，现在真正能出名的原创音乐人也就那么几个。”
“但吉他弹得这么好，也算是一技之长了，挺让人羡慕的。”
“现在改行也不算太晚，抓着年轻的尾巴，多吃点苦打拼几年，还是能再创一片新辉煌。”
......
众人各说各的，陈默一边点着头，一边用“嗯”、“对”回应着。
一向活跃的吴华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转着手里的酒杯。
同学聚会的项目安排得满满当当，陈默打算暂且将所有的负担都放下，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聚会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外面下了一场大雨，现在已经停了，雨后夜里的冷空气刺得陈默有些头痛。
吴华来找陈默道别。
“你怎么回去啊？”吴华问。
“走着回去。”陈默回答。
“我送你吧。”
“不用了，很近。”
吴华抬头望着陈默说：“你真的放弃了吗？”
“什么啊？”
“你的音乐梦。”
“我也不知道。”
“发生什么了？”
“很多事儿。”
“你说，人的命运是不是早就被上天安排好了？”陈默看着身边的吴华问。
“或许吧，但无论什么样的命运，都能让你明白一些道理。”吴华说着，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抽了一根出来，衔在嘴边，点了火。
“没想到你现在也抽烟了。”陈默说。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我其实特别羡慕当年的你。”
陈默笑了笑，说：“我也羡慕那时的我。”
“这个，要不当个礼物送给我吧。”吴华指着陈默身后背着的吉他说。
“别逗了，这是我最贵的东西了，再说了，你会弹吗？”陈默无奈地看着吴华。
“总有一天会的。”
“如果你注定弹不会呢。”
“那我就把它收藏起来啊，或者转手卖掉也可以啊。”
空旷的马路上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速渐渐变缓，在吴华和陈默身边停下。
“真不用我送你？”
“谢谢，真的不用了。”
“那我走了，有什么事儿就联系我。”吴华朝着陈默晃了晃手机，上了车。
寂静的夜里，轮胎压过柏油路的沙沙声格外的寂寞。
陈默空洞地在街道上走着，感受着吉他包压在肩膀上的重量，只觉得，月光正一寸又一寸地，从黑夜里丢失。他努力地在脑海中规划着自己未来的去向，却只看到了一片空白，混合着嘈杂的声音和扭曲的记忆。他经常觉得自己是只游魂，但这种感觉从未如现在一般强烈。
这里的路如此复杂，一个十字路口，又一个十字路口，一边看着是正确的，又似乎，另一边才是对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陈默经过了几幢繁华的写字楼，在透着明亮灯光的落地窗的映衬下，楼体显得格外漆黑。
陈默向着前方走去，黑色的吉他包融化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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