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我不是盲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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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庐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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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一)
我不是盲流……
这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山区,按经济收入差距分,在中国,这儿属于中部地区。
山,是绿的,水也是绿的,连这个山区唯一一所中学的教室门窗也是绿的。这会,农亦非的脸上居然也是绿的,农亦非很少脸绿过,除了第一次偷他爸一十七块钱偏巧被他爸现场抓到的那回,农亦非这是第二次绿了脸,这是农亦非始料不及的,他没想到真正自由了,再也不用受老师的白眼和奚落时,他竟然会有了这种脸色。脸绿,大都是心情极其沮丧时或丢失了什么时才会有的神色,离开学校到社会上去赚钱过潇洒日子是农亦非理想了好久的事,按说,他不会脸绿的。可是,农亦非真的沮丧了,像是初二时老师当众读他写给那位村长漂亮女儿的纸条时一般沮丧。
农亦非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想了很多很久,一直没找到自己何以会心情如此糟糕的理由,最后,看了操场上初二那些男生打篮球的热闹,农亦非终于有所悟,突然明白,自己的失落多半是因为这点——至此,他不再是学生,甚至不再是少年,转眼,他就是走上社会的生产者了。农亦非想起了他的班主任,教政治兼化学的毛老师时常说的两个概念:生产者,消费者。毛老师说:学生是消费者,走上社会后,就是生产者了。那么,再过几天,自己就该是一个生产者了。想到这,农亦非的绿脸终于不绿了,适才因为篮球和其他一些只有学生才可以享受的乐趣将不再拥有的失落,很快就被即将可以赚到的花花绿绿的票子带来的快感淹没了。
可以赚钱了,然后,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农亦非忽然笑了。笑的时候,他眼里同时幻现出手机,电脑,还有电脑里那种刺激要命的游戏。
毛老师在农亦非走出教室的当天晚上去了农亦非的家,虽说毛老师很清楚逼着农亦非念完初三这最后的两个月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作为老师,看着自己才十七岁的学生早早便离开校门走上社会,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所以,哪怕只是走走程序,毛老师也还是去了农亦非的家。
进屋时,农亦飞家刚饭毕,一盏十烛光灯泡下的八仙桌上,菜还没有撤下,几个碗里都还有点菜,分别是腌萝卜菜、海带、芋头汤,没见一样荤菜。这伙食毛老师一点也不惊讶,小港村的生活水平不高,大家都差不多是这种标准。让毛老师意外的是,这晚饭也太晚了些,除非农忙,小港村正经务农人家一般都有早吃的习惯——吃完了好到有电视机的人家去看个电视,既打发了时间又能给家里节点电!
见毛老师来,农贵金忙不迭地给老师拖来了一条凳子,用巴掌揩了揩,又吹了一下,请毛老师坐稳了,转头向灶间的老婆喊了声:“毛老师来了,泡杯茶来!”做完这些,想起毛老师抽烟,又赶忙从里屋的一个柜子掏出一包拆了包的纸烟,恭恭敬敬地递了根给毛老师,“啪嗒”声点上火,这才也拉过一条矮竹椅坐下,掏出了挂在腰间的黄烟筒,给烟筒填了些烟丝,又是“啪嗒”一声,然后很过瘾地吐出一串烟。又狠狠地吸上一口,再吐出一串。
“今朝热哈!”农贵金把黄烟筒放在鞋掌上磕了磕,磕掉烟屎,一边再次往烟筒脑里填烟丝,一边把头转向毛老师说。
“嗯喏,也该热了,都快六月了,田里的早禾该怀大肚了都,还不该热呀。”毛老师是本地人,师范毕业后回了家乡教中学,教学闲暇也常帮他老爸做些农活,田里的事,毛老师基本都懂,所以,说到天气,毛老师很自然而然地同农贵金唠起了农活事。
“鬼遣了,今年田里的虫特别多,特别是天雁,都打了三次,还是整阵整阵的,恐怕今年的禾比去年还要差哦!”想起田里的虫子,农贵金陡然没了好心情。
毛老师来我这该是为那起债鬼不肯继续读书的事吧?”想起毛老师的老师身份,农贵金悟了毛老师不是来唠农事的,便没再往田里扯,直接同毛老师谈起了儿子。“毛老师,我们实在是管不了他,大了,这孩子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这几天,他就是跟着他堂哥,说什么也要和他一块去广东。我们什么法子都用高了。”
“可是,离毕业都不到两个月了,这就走,连毕业证都拿不到。这样不好吧?”毛老师其实也知道这话分量不够,这个年代,大学生都撞了头都是,初中毕业证还能起什么用场。可是,孩子毕竟小,连喉结都还看不到就打工了,这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农亦非的老爸说完“算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想开了,唉,要怪,只能怪我家祖坟没葬好,家里出不了读书人……”农贵金说完觉得心里好堵,像吞了根卡喉咙的骨头,连话也说不得。
农贵金没少在儿子农亦非身上下血本,这些年,只要儿子说是读书要用的,再贵的文具他也舍得买,他发过誓愿,祖孙六七代,家里从来就没出过读书人,在他手里,一定要培养出一个来,哪怕是个中专技校都行,反正,一定得让儿子离开这个山旮旯。所以,他宁可自己担十几担大粪到二里外的田里去,也要把那个值一袋碳酸氢铵价的书包给儿子买回来。可惜,儿子不争气,这书,到底还是读不下去!
“金叔,这就算决定了?真让亦非辍学去打工?”不问,毛老师也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他还是问出了声。
“嗯”这回农贵金没抬头,似乎,也不好意思抬头,多年前农贵金和毛老师的大哥毛有新一次口角中,当着大家的面,农贵金发了狠话,说他农家不出一个大学生他就绕着村子爬一圈。这都成了古话。糟糕的是,眼看,他实现不了当年的宏愿了。
“金叔,那,非非什么时候走?”毛老师以前都叫农亦非做非非,还是农亦非读初中后,做了他的老师,毛老师才开始一本正经地叫他的大名。这很必要,老师么,就得有个老师的样子,叫的太亲热,怕别的家长有意见。可是,这回,农亦非不读书了,隔里隔壁,他自然就改了口。
“看亦奋什么时候走,他走,非儿也走,反正,之后就看亦奋的了。”
农亦奋是农亦非的哥,他的曾祖父和亦非的曾祖父是同胞的亲兄弟。农家在小港村虽说是旺族,可是,亲房的,就算他们最亲了,不出五服。所以,两家走的就比别人近乎的多。亦奋算是最早离开这村子出去的打工者之一,九四年就去了杭州,据说是一家大公司的管理,前几年回来的少,这几年,却每年都能回小港村呆上几天再走,而且,回来时很洋光,不但脸光衣光,连发给乡亲的香烟,都是十几块钱一包的好烟。更要紧的是,这次回来,亦奋放了风,说打算买辆便宜点的小车,而且过不了多久就要带老婆回来结婚。这个消息,惊动了整个小港村。要知道,2005年的小港村,打工的不少,可买小车的,听都没听过。
听说是跟农亦奋去,毛老师“哦”了一声,没再答话。农亦奋的事他也听过,估摸着,跟着他,至少不用太多担心。一口气喝完了适才农亦非的母亲淑华婶端来的茶,顿了顿,他起了身,对里头端了杯茶出来后又回灶间的淑华婶喊了声:“淑华婶,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接着又转向农贵金,说了声:“金叔,我就回去了,不管非非什么时候走,临走前,跟我说一声,好不?”出了门,又转了回来交代了一句:“非非若是不去了,还让他回学校,位子我给他留着呢。”
农亦非是毛老师走后半小时回到家里的。喝了酒,且有了些酒态,一进门,农贵金就闻到了一阵酒味。
“站住!”农贵金喊住了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儿子。
“爹,吓我一跳,我想睡了。有事么?”农亦非停了脚,有些摇摇晃晃地看着父亲问。
“坐下来,我有事跟你说。”农贵金说完又点上一筒烟,猛吸口,又放在鞋掌磕掉,没看还在摇晃不知道该站还是该坐的儿子。
“爹,么事?我真的好想睡了,亦奋哥叫我喝了一大杯白酒,头都昏了。”平时,农亦非不怕他老子,可这会,许是第一次当着父亲醉了酒有点心虚,他居然扶着饭桌在饭桌边坐下了。眼神有些恍惚地看着父亲,暗自揣度父亲接下来说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了哈,都喝酒了,还喝一大杯白酒。”
“我没想喝的,是亦奋哥硬要我喝,说这是他从杭州带回来的好酒,他自己都舍不得喝……”
“还脸面是不!”农亦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一声厉叱打断了,从来难得吼过自己的父亲这会居然用了他前所未闻的声音喝斥他,像是被雷击,刚坐下的屁股又立马抬起,扶住桌子怔住了。
“你家就这么穷呀,叫你喝你就喝,农亦奋的酒再好是他的,有种你自己长了出息去买了喝才摆脸。可你连一个初中都读不完,还有什么脸面去喝酒,就有这么不怕耻!”像吃了火药,农贵金边骂还边站了起来,指着儿子的脸,满面通红的继续骂:“爷老子想天想地都想不到,盼你做龙做凤,你这个没出息的偏偏要钻狗洞……”
农贵金没继续骂,因为他的声音被另一个更尖更大的声音遮住了,这个声音是农亦非的母亲的。听见老公的骂声,在里头喂猪的淑华婶冲了出来,“你这个死老倌,叫死啊,你爷老死有没见你这么叫,你又有什么本事,有本事把崽送到县里好学校去读书啊,哦,今天你就叫啊叫,叫死啊……”
“啪”“啊”“姆妈”……
啪是农贵金的耳光搧到淑华婶脸上的声音,啊是是淑华婶挨了耳光后的尖叫,姆妈是农亦非看到父亲打母亲不知所措而发出的哭喊,一记耳光,将这栋有了十七八年的杉木瓦房彻底整乱了。
小港村屋连屋,农家的哭叫声很快迎来了四遭的邻乡。
农贵金是被闻声赶来的毛老师从厮打中拖开的,毛老师一直把他拖到自己家里才松开手,给农贵金端来椅子,又从他妈手里接过一杯冷茶捧到农贵金面前,待他接过,才吁了口气坐下。
“金叔,到底怎么了,这才多会,家里就弄的这么乱?|”递了根烟给农贵金并帮他点上,又坐回到小方凳上给自己点了根,毛老师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焦,这个死崽俚太不长进,给气的。”
“你是说,让非非给气的?他怎么了?”
“没出息,连个初中也读不完……”
“金叔,非非辍学去打工,不是你同意的吗?”毛老师有些不解,因为他一直觉得这个地方都是男人说了算,若没经得农贵金同意,按说农亦非不敢做辍学的决定,连淑华婶也不能。
“……”
顿了半晌,语塞了的农贵金又开了口,“是经了我同意的,可是,是前天晚上在亦奋那多喝了几杯,被亦奋一颠,我是晕乎乎答应的。”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种大事,怎么能轻易决定呢!”说完这句话毛老师有点后悔,农金贵的脾气他很清楚,像村里大多数汉子一样,说出了口的事,他们都要一定办到。就在先前出农家门时,他还替他担心,担心金叔会去践了当年在他大哥面前立的誓愿,在农亦非走后真绕着村子爬一圈。
“唉!”农贵金叹了口长气,“命苦啊,说回来,不同意他休学又能怎样,这崽俚,摆明了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我农家就是没有出读书人的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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