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大兴风云 2

第五章 第一封信

尽管这里到处都是黑洞洞的,莺歌还是很快找到眉姨房间的门,这里当然也有封条。
我压着嗓子问道:“眉姨死后,此地还来过别人吗?”
莺歌道:“除了黄桃、傅五他们,还有官府的人,再没有别人。”
我有些无语,这么多人,只怕房间里也不剩什么痕迹了。
眉姨的房间在四音坊最高的一层,出门便是横廊,站在这里能俯瞰整个四音坊。我看看横廊这边的窗户,也贴了封条,只能去另一边碰碰运气了,但另一边是四音坊的后墙,没有轻功根本翻不进去。
于是,我叮嘱莺歌留在这里不要动,自己跳上屋顶,走到后墙那边,使个倒挂金钟,对着窗户轻轻一推,还是推不动,好在没有封条,我从怀中掏出匕首,拨弄了几下,窗户应声而开。
我顺着窗户轻轻落入眉姨房间,窗台上还放着一盏已落了灰尘的油灯,我掏出火石将它点亮,一手端起灯台,一手小心地挡住火光,开始细细地打量整个房间。
眉姨的房间奢华而典雅,除了官府的人将她抬走时弄乱的被褥,再没有丝毫异常之处,门窗也毫无损毁的痕迹,更不必说脚印,我甚至将床铺都一层一层翻起来仔细查看,也不见有任何问题。
据莺歌说,眉姨回房后黄桃会一直守在旁边的房间,随时留意有无他人来访,以免惊扰眉姨休息,而事发当晚,黄桃根本没见有第二个人出现过。
奇怪,光看房间情况的话,眉姨确实是在睡梦中突然死亡的。我站在房间当中琢磨了半天,依然不得其解,只好暂且将灯吹灭,原路返回。
这一番折腾下来,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守在门口的莺歌斜倚着门框,头一点一点的,马上就要睡着。想想也是,她一路奔波到了大京,刚刚歇了一晚便又同我返回吴陵,来不及喘口气就又跟着我查案,已然困倦至极。
我小声唤醒她,决定先返回客栈休息,莺歌反而有些焦急,非要再找找线索,被我苦口婆心地劝了回去——再这样硬撑下去,只怕她要先累倒,到时候更麻烦。
回到客栈,莺歌自去她的房间歇息,我则找出纸笔给陆休写信,告知他我们顺利抵达吴陵,且已检查过眉姨的房间,未发现异常。
放走鸽子,我伸了个懒腰,正要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去,忽听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我有些疑惑,难道是刚飞走的鸽子又回来了?
果然,很快一只白鸽落在了我的窗台上,不过并非我自己的那只,我忙过去从它腿上取下信筒,拿出书信展开一看,是陆休的笔迹:
“大京城北出现多起怪病,初则浑身起疹,后则咳血不止,凶猛易染,尚未找到救治之法。”
我有些困惑,大京出现几例怪病,为何要专门传书于我?之前我们分头办案时,也只是我将自己查案的过程告知陆休,从未出现过他将自己的情况告诉我的情形。
临行前陆休预感有事要发生,或许这便是他将大京发生之事通传于我的理由。想到这里,我也不由得不安起来。
次日一早,莺歌就来敲我房门,我赶紧给这位姑奶奶开了门。
莺歌一进门便问道:“今日去哪里查?”
我想了想,道:“死亡现场并无线索,只能再从尸首想办法。这么多天过去了,眉姨的尸首肯定不在殓房,只是不知仍放于义庄,还是已经下葬?”
莺歌犹豫了一下,道:“眉姨无亲无友,走得又突然,应该无人张罗下葬之事。”
“好,义庄怎么走?”
“一两句说不清楚,我和你一起去。”
我正要拒绝,转念一想,我们在明凶手在暗,将莺歌独自留在客栈反而更危险,于是点头答应。
这一路我们都捡着偏僻之处走,我本是外地人,莺歌也素面粗衣,倒是没碰上认出她的人,终于到了义庄门口,我小声对她道:“我进去就好,你在这里等着。”
莺歌瞪我一眼:“瞧不起谁呢?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不会害怕的。”
我安抚道:“你当然不会害怕,但你与眉姨感情深厚,天气炎热,尸首肯定不太好看,你进去看见了难免要伤心。”
莺歌一滞,咬了咬牙道:“不会,我不会碍你事的。”
我劝她也不听,只好带她一同走进义庄,看守义庄的人正在门口坐着打盹,我们也没惊扰他,径直往里走。
吴陵天气本就比大京炎热,就算有冰块水银,义庄里还是有了尸臭味,不少死尸模样也变得有些可怖,我偷眼看看莺歌,只见她神情还算镇定,只是脸色煞白。
终于,在一具衣着华贵的女尸前,莺歌停下脚步,眼圈一下红了。
我示意她站远些,然后轻轻掀开蒙着死尸的白布,果不其然,这么多天过去,眉姨已是面目全非,根本无法从脸面判断死因,我将尸首翻动了一下,但也只能大致判断出并无外伤。
看来必须动手切剖了。
我犹豫了一下,对一直在我身后死死盯着眉姨的莺歌道:“我需要剖开尸首看看,你再站远些。”
莺歌紧紧捂着嘴,摇了摇头。
我掏出匕首,专心致志地忙活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身后匆忙离开的脚步声,以及远处的干呕声。

第六章 地头蛇

眉姨的尸首能存放这么久已是难得,可也实在不如新鲜时好辨认,我沿着仵作验尸时的刀口,翻出五脏六腑看了半天,还是不能确认死因,只能说没发现明显异常。
将眉姨尸首重新整理好,我张望了一下,莺歌躲在远处,将头埋在了双臂之间。我走到她身旁,轻声道:“走吧。”
莺歌在臂弯处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随我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步,唤醒看守义庄的人,掏出一块碎银,嘱咐他将眉姨好生安葬,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说完,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我大步跟在后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虽说早已过了饭点,但我们二人哪里能吃得下饭,便还是回了客栈。
待了一会儿,莺歌似乎平静了许多,来找我时又恢复了常态:“查清了吗?”
我摇摇头:“时间太久,无法确定,若是能看到仵作的尸检书,说不定会有发现,等入夜后我试试能不能偷偷溜进府衙,找到尸检书。”
莺歌笑了:“有我在,哪用得着等入夜。”
我疑惑地看着她。
“姐姐我好说也在四音坊待了些年头,难道连这点本事也没有?”
我迟疑道:“你是要——”
“吴陵府衙有几个我的熟客,我找他们想想办法。”
我摇了摇头:“不妥,我此次来吴陵需隐瞒身份,你最好也不要露面,毕竟真凶尚不明晰,万一被他发现你在助我查案,只怕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莺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眉姨死得蹊跷,我早已料到插手这个案子会很危险,是我将你拉下水,如今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说着,她拍拍我的手臂,“放心,我要找的人,必然嘴紧得很,不会泄露你的身份,也不会同别人乱说。”
于是,我半信半疑地跟着莺歌来到吴陵府衙附近的一条小巷内,这里没有什么人经过,还能清楚地看到府衙大门。此时正是散衙的时辰,吴陵大小官吏陆续从大门中走了出来。
莺歌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个接一个的人,忽然走了出去,堵到其中一人面前,那人看清她脸面后就是一惊,忙左右看看,拉着她躲到一旁的墙角后。
我独自留在小巷内等着,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就见那人走了出来,匆匆忙忙往其他方向离去,而莺歌则袅袅娜娜地向我走来。
“成了,明日他找机会誊抄一份眉姨的尸检书,等午时众人去吃饭,我们到西墙那个小门等着,他出来给我们。”莺歌有些得意地道。
我抱拳行礼:“佩服佩服。”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我们午时如约等候在西墙小门旁,那人过了一会儿才出现,打开小门,探头探脑看了半天,见四下无人,也不说话,沉默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莺歌,然后便立刻关上了门。
我们迅速离开府衙附近,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莺歌将那份誊抄的尸检书递给我,我迫不及待地打开:
“……死者为中年女性,于桃柳巷四音坊顶层房间发现,仰卧于床榻,身上覆有凉被,神色平静似安眠,脸上无异状,脖颈无勒痕,身体无外伤,亦无淤青血迹,切剖脏腑正常,死亡时间约为卯时三刻,死因不明,疑为心力衰竭……”
尸检书中,“心力衰竭”四个字画了红圈,似乎连仵作自己也不相信这种推断,毕竟眉姨的面色太正常了,如同入睡一般,为何会莫名其妙就没了气息?
我仰着头想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莺歌一直在看着我,见我回过神来,忙问:“如何?”
“还是找不出死因。”我有些尴尬地答道。
莺歌想了想,道:“眉姨被发现时穿戴整齐,不像是要入睡的样子。”
“就是义庄的那身吗?不曾换过?”
“是,一直是那一身,眉姨出事前一天穿得就是这身衣服。”
我皱起了眉:“如此说来确实有些古怪,看样子她并未打算安睡,可尸检书上说她盖着凉被,又像是准备好好睡一觉。”
“也许只是想小憩一下?”
我想了想,道:“有可能,或许……”我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想到了什么,却怎样也抓不住。
“或许什么?”莺歌追问。
“或许,是眉姨突然感到倦意袭来,顾不得换衣便躺下入睡。”
莺歌有些发愣:“怎么会呢?眉姨总是很从容的样子,不会因为急着睡觉就连衣裳都不换的。”
我觉得方才那个想法逐渐清晰起来:“如果她被人下毒了呢?”
“让人急着睡觉的毒?”
“不止急着睡觉,还会在睡梦中丢了性命。”
莺歌犹疑道:“还有这样的毒?”
“有,”我缓缓点了点头,“我原以为它只是江湖传说,但在一个月前,我也差点被这种毒要了性命。”
莺歌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是什么毒?”
“刀川水。”

第七章 熟人

看着莺歌茫然的神情,我毫不意外,这种无色无味还能让人毫无痛苦死亡的毒药,只有很少的人听说过,我也是无意间听传授我轻功的师父“足底生云”江一苇提过,他是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知晓不少江湖秘闻,却从不与我们提起,那次是他醉酒说漏了嘴,可等他酒醒后我再去问,他却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听说过刀川水。
我也一度以为刀川水只是传说,直到自己差点中了招。如今眉姨竟然也极有可能死于刀川水,若是如此,几乎可以断定,杀害眉姨的凶手,与在驿馆试图毒死我的是同一个人派来的。
刀川水极为罕见,从这一点入手,应该能找到凶手的线索,可是,有关于刀川水,就连江湖传说都少之又少,要如何继续查下去?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毒?”莺歌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点点头,问道:“此地离庸城可远?”
“庸城?去那里的话,坐马车大概要十多天。”
“这么远?”我有些惊讶。
“路程远不说,主要是不好走。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那里可能有人会知道关于刀川水的事。”我简单地答了一句,说的自然是江一苇,这位师父不像白祖崇一样行踪飘忽不定,而是常年据守庸城,统领的摘星门也算是江湖有名的门派。
我与江一苇虽不如白祖崇亲近,但毕竟是他的得意弟子,师徒一场,我去苦苦哀求一番,说不定他能告诉我些什么,可没想到吴陵去庸城居然需要这么久,若是路不好走,即使我骑着南豆全速而行,怕是也需要七八天。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走吧!”莺歌拉着我就要出门。
我哭笑不得,忙道:“莺歌姐,你莫着急,就算走,也是我一个人走,这样还能快些。”
“可——”莺歌跺了跺脚,“好,你先骑马赶过去,不必管我,我随后就到。”
我思来想去,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还是先同陆休通个气,若是大京那边没什么急事,我就走一趟庸城,于是劝住莺歌,开始写信。
陆休的鸽子还在我这里,我将信塞入信筒,看着它扇动翅膀,逐渐消失在远方。
这一等又是四天,四天里我也没闲着,由莺歌带着我逐个拜访了原四音坊的姑娘们,向她们询问眉姨死时的情形,试图找到其他线索。
这些姑娘们当中,当日只有黄桃一直跟着眉姨,我便仔细问了问她。之前我混入四音坊查案时见过黄桃,好在她对我并无排斥之意,反而有些欣喜。
“眉姨出事前,吃过喝过些什么?”
“和往常一样,同这桌客人吃几口,又同那桌客人喝几杯,但酒菜都是四音坊的厨子做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与眉姨饮酒的是哪几位客人,你可还记得?”
黄桃歪头想了想:“眉姨也不是谁的酒都喝,我记得那日只有张大人,钱大人,还有付公子,赵公子,宋公子,这几人同眉姨饮过酒。”
我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她还记得这样清楚,稍稍有些惊讶。
莺歌笑道:“黄桃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能认得住人,不像我,没打过三四次照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果然厉害。”我由衷地道,我也同莺歌一样,极不擅长认人,因而格外佩服黄桃这样的人。
黄桃被我夸得有些赧然,道:“来四音坊的客人,大部分非富即贵,不记住怎么能行。”
“是啊,之前四音坊确实气派。”我应和道。
莺歌叹了口气:“可惜眉姨一死,就再没有第二个四音坊了。”
黄桃看着她,忍不住道:“以姑娘的本事,哪怕不愿去豆蔻阁,也有的是地方可去,为何偏要这样四处奔波,白白浪费大好年华?”
“我不想让眉姨走得不明不白。青楼中人本就命如草芥,无人理会,若是连我们自己都不为自己人出头,还有谁会管我们的死活?”
莺歌这话说的黄桃脸上一红,她是眉姨的贴身侍女,论亲疏,四音坊没有人比她更应该替眉姨讨公道,可她也同其他姑娘一样,四音坊倒了便另寻他处,无人再记挂眉姨。
这倒也无可厚非,青楼多为薄情女,风尘难出仗义人,莺歌才应当算是她们中的异类。
我引开话题,继续问道:“眉姨与他们饮酒时,是自己带着酒杯,还是用他们桌上的杯子?”
“是用客人的杯子,不然显得生分,会让客人挑理的。”
这样的话,无论是谁都太容易下毒了。
我想了想,又问:“你可还记得最后一个同眉姨饮酒的是谁?”
刚被我们夸完的黄桃当然不会说不知,而是肯定地道:“宋公子,与他对饮后不久,眉姨就回房歇息了。”
“宋公子是何人?”
“是位很有钱的公子,不常来,也没有偏好的姑娘,可出手很大方,每次过来,四音坊上上下下都能得些赏钱。”
“可知其名字?”
黄桃犹豫地摇摇头:“这个不知,我听眉姨也只是管他叫'宋公子’。”
一旁的莺歌忽然道:“对,我也想起来了,是宋公子,”说着转向我,“就是你见过的那位宋公子啊!”

第八章 第二封信

“我见过?”我一下子愣住,忽然想到一个人,“宋长书?”
“呃——我也不记得他叫什么,就是与你一同下井的那个。”
“是他……”我喃喃道。
宋长书是庆王手下四位得力干将之一,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心思缜密,记性尤好,之前与我在井底一同发现了那本册子,按照陆休与我的推测,正是他将册子的存在告知庆王,庆王又从皇上那里看到册子的内容,然后泄露出来。
这样就能说通了,我忍不住站起身来回踱步。
从始至终都是庆王在生事,他先是用册子中惊人的秘闻煽动民意,试图令百姓对朝廷产生不满,随后又与密国大皇子安仑勾结,专门找名家大儒、军旅兵士、武林豪杰下手,挑唆他们带着百姓造反。
然而,我和陆休发现了端倪,在查案过程中屡屡挫败他的阴谋,密国那边更是因慕良得了文莎的消息,怒弑父兄,终未酿成大祸。这些事之后,庆王对我们恨之入骨,便派人来取我们性命,好在陆休率先发现杀手追了出去,我也因慕良提醒躲过一劫。
而在想着要我们脑袋的同时,庆王还发现,眉姨应该也知道闻人语暗藏于四音坊地下偷听秘密,不过册子的内容她是否知道就不得而知了,可庆王本就是杀伐果决之人,他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册子之事,打乱他的计划,于是派人来除掉眉姨。
我来回想了几遍,觉得自己的推断没什么问题,莺歌与黄桃见我突然沉默不语,也不敢打扰我,安静地坐在一旁。
等鸽子回来,我要立刻将这些事告诉陆休。我打定主意,忍不住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仿佛这样看着,鸽子就能快些回来。
“陈觜,究竟是他当真有罪,还是你急于给他定罪?”
忽然,陆休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那是办新阳赈灾案时他对我说过的话,当时我中了顾在堂的圈套,一心要给褚知白定罪,若不是陆休冷静,我就要冤枉无辜了。
此时,不知为何,我又再次想起这句话。
是啊,表面看来庆王罪证确凿,是一切事端的幕后主使,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这句话让我逐渐冷静下来,没有证据之前,我不能贸然给庆王定罪,否则便会不由自主地将每条线索都往他身上靠。
我定了定神,转身面向黄桃道:“黄桃姑娘,烦请你将其他几人的身份都说一下。”
黄桃点点头,边想边道:“张大人也就是吴陵总街长张寄,他经常来四音坊,但从不过夜,听说他的夫人极受公婆喜欢,他不敢忤逆高堂,所以来了也只是喝喝酒而已。”
张寄既是常客,又是吴陵本地官吏,就算与眉姨有怨,应该也不会亲自动手,我暗暗想着。
黄桃继续道:“钱大人就是支度司的钱奕水大人,他每年四五月份都会从大京来吴陵游玩,每次必来四音坊找鸿影姑娘。”
“支度司……”我琢磨着,示意她接着说。
“付公子和赵公子都是吴陵本地人,付公子名唤付意,是都令余再安余大人的外甥;赵公子名唤赵自乐,是吴陵首富赵止最小的儿子,这两位公子平日游手好闲,时常来桃柳巷。”
我看向莺歌,莺歌立刻小声对我道:“这二人是四音坊的常客,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牛皮吹得响,实则一个比一个怂,我看他们不像能下毒害人的样子。”
莺歌聪慧敏锐,我假扮燕家子弟去四音坊时,就是她第一个发现我并非燕家人,所以她的推断应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至于宋公子,他来得很少,我并不知他的情况。”
眼下能找到的线索也就是这些了,我点点头,起身行礼道:“多谢黄桃姑娘坦诚相告,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黄桃脸上微微泛红,小声道:“特使不必客气。”
莺歌忙捂住她的嘴:“千万不要被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来过。”
黄桃赶紧点了点头。
到第五天早上,信终于来了,这次送信的又换回了我自己的鸽子。
正洗漱到一半的我赶紧胡乱擦擦脸,取下信筒,这次陆休写来的信很长,我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前番所言城北怪病始终未能根治,短短几日,已成席卷大京之势,处处可见红疹满身之人,咳血声不绝于耳。现今已有四人病亡,众皆惶惶,正林堂及各医馆竭力以治,收效甚微。
“吾亦全力寻找怪病起因,本以为发自城北,然宫中也蔓延此病,袁相、侯老、李图南大人等官吏十余名皆染,甚为古怪。太元司孔泠大医与正林堂陶灼华大医不眠不休,以寻救人之策。
“赴京学子日益增多,加重怪病传染,为防扩散,王怀风大人已下令封锁城门,并拟实施禁足之策,学子怨声载道,亦无他法。离京乃万幸,近日切莫返京,待怪病得控,再归不迟。”
除了上面这些,在信的最下面还有一小段,似乎是后来匆忙添上的:
“庸城路远难行,如不便前往,可至吴陵段六肉铺,屠户段小寒乃凉大人门生,隐匿于市井,博闻多智,或知刀川水。暗语'陌路熟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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