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格丽克的诗歌翻译太差了”
但我不买诺奖诗集并不是不爱诗,恰恰相反,我还相当爱读诗。特别是忙里偷闲中,诗歌成为我首选的阅读对象。只不过由于诗歌语言简练,好读,如果在网上看到诗人富有代表性的作品,我就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可以省下一笔购书费了。毕竟诗歌字数没小说多,内容也不存在有吊人胃口的悬念,所以我自从告别青春时代,没有了当诗人的梦想,也就极少再买过诗集。
上个月买余秀华的诗集,完全出于追星的心理——既然欣赏她这个人,不买她几本诗集收藏,就无法证明我是她的粉丝,也枉喜欢她一场。其实我更爱她的随笔散文。这与我的阅读习惯有关。所以今年的诺奖得主出来后,听说是一位叫露易丝·格丽克的美国女诗人,我有点意外。怎么不是91岁的米兰.昆德拉啊!
我为昆德拉感到遗憾和可惜。但好诗歌不比小说份量轻,我瞬间摆脱了自己对昆德拉抱不平的心理,开始关注格丽克的作品。在朋友圈看到格丽克的诗歌和有关她的介绍,从格丽克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写诗以及她所获得的荣誉,还有她与众不同的个性,觉得格丽克获诺奖实至名归,不容置疑。但从柳向阳的译文来看,又觉得诗歌没有达到那种让人惊艳,使人过目不忘之感。也就是,与我心目中的诺奖作品还隔一段距离。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喜欢的句子“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是那么无知/看事情/只从那一个视点/像狙击手。”这样的句子非常适合缺少包容、为某句话或某个观点动不动就使关系撕裂的当下,所以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狙击手”这个词语还令我想起很多年以前,我用它比喻过死神,“死神如狙击手/不动声色地潜伏在某个角落/只等目标出现/就完美地射中它想捕获的猎物”。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诗,反正当时灵光一闪,这样的句子就出来了。以前还曾得意自己的这一比喻,现在看到诺奖得主的诗中也有,我似乎觉得自己可以不必再用此比喻了——人家名气大,保不准还以为我抄袭她的句子。其实格丽克的诗我现在才读到。这也说明,好的意象地球人都能想到,玩的只是那么一丢丢与众不同,以及自由生长的思想环境。
柳向阳九年前发现格丽克的诗,翻译她的作品,无疑是眼光独到,值得欣赏和赞美的。但他翻译的那些诗,我个人觉得比较僵硬,缺少诗歌的灵动美。起初我不敢说出来,因为我是英盲,又不懂诗歌,有什么理由挑剔格丽克这位中国伯乐的译文?反正读多首诗才找出几句自己感兴趣的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有思想性缺少文采吧。柳翻译的格丽克诗当时就给我这种感觉,还跑到余秀华微信圈跟她开玩笑,“刚读了几首今年诺奖得主的诗歌,感觉没有你的诗好。不知道是不是翻译的原因。”
余诗人没有搭理我。可能不知道怎么回复吧。后来我又看到有大公号转载柳向阳翻译的格丽克诗,底下有评论“看了这样的诗,觉得余秀华也可获诺奖”。我忍不住笑了,居然有读者跟我感觉一样,很多还在问,是不是翻译的原因。
能把英文原著译好是非常需要功底的。特别是诗歌,我觉得比翻译小说散文难度更大。有些英语好的朋友说他们从不看译文,会败坏胃口。但如我诸类英盲只能选择译文,却又挑剔——至今为止,我觉得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戏剧是最理想的中文版。当然还有很多翻译家译的小说、散文也很精彩,如《局外人》《过于喧嚣的孤独》《变形记》《金色笔记》《生命不可承受之轻》《飘》《情人》等等,我几乎一口气读完。总之,诗歌如果没有译好,那是比小说散文更容易看出来的——它们会令读者无所适从。如果跟风叫好的话,又感觉自己是《皇帝新装》中的人物。
今天之前,我都不敢公开评论柳向阳译格丽克的诗有什么问题——柳除了独具慧眼,另外他翻译的格丽克成长故事《诗人之教育》一文似乎比诗歌更好,我就想,是不是我的鉴赏能力有问题?真希望有不同版本的格丽克诗歌可以用来比较一下。正想着呢,无意中看到朋友圈一位资深编辑和作家对柳向阳翻译的评论,我立刻释然了,对自己的感觉有了信心。也许因为业内人士,他们毫不客气地评价柳向阳版的格丽克诗“翻译太差了”,甚至对国内整个文学界也视作“臭水塘一般”。
我没有他们内行,“太差”这个评论说不出来,“臭水塘一般”的文学界也与我无关。作为读者,只真心希望,格丽克的诗集能有更好和不同风格的中文版出现——芯片造不出来,高质量的文学译本应该可以做出来吧?
有位朋友(网名小青蛙)懂英文爱好文学,我请她译了一首格丽克的诗,觉得这才是我比较喜欢的风格:
卡斯提尔
(小青蛙译)
卡斯提尔懒睡在桔子花的香雾里
孩童追逐着乞要硬币
桔树下,我邂逅了我的爱人
也许那是一株金合欢树
又或许他不是我的真爱?
我在梦中回到了我读过的章节:
若我醒来,是否还能回到从前?
圣米格尔教堂的钟铃
正在远处鸣响
阴影中他金色的头发沾染上银白
我梦见了这瞬间
是否表明那只是虚幻的呈像?
又难道只有清醒的世界才能拥有真实?
我梦到了一切,那个故事
主人翁变成了我:
他在我身边躺下
我触摸到他肩头的肌肤
午后,直到傍晚
火车在远处呜咽
但这不是现实
阳光辉照之下,事物有它的轨迹
意念无力扭转
卡斯提尔:修女成双穿过暗谧花园
圣天使教堂的高墙外
孩童追逐着乞要硬币
我从梦中哭着醒来
这一切难道都是虚妄?
桔树下,我邂逅了我的爱人
我只是遗忘了真相,但是我记得
那里有孩童尖叫着、追逐着乞要硬币
我曾梦见这一切,像蜜糖上的果蝇
毫无保留地沉醉其中
而火车带回了我们
首先去马德里
再前往巴斯克区
我无言屈从
梁祝 俞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