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
骑马
文/萨日朗
人们的潜意识里,一定认为,蒙古人都会骑马。其实不然。
我是百分百纯血统的蒙古人。但不会骑马,也不敢接近马。
人生中唯一一次骑马的经历,便成了我最拿得出手的壮举,沉淀在记忆深处,难过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心情就会和缓下来;失落的时候拿出来品一品,心绪就会平稳起来;伤痛的时拿出来吻一吻,疼痛就会变得微不足道。
那是1991年的高考前夕,为了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我跟着同学去了她家——一个很偏远的牧区。路上历尽了千辛万苦,一言难尽。两个女孩徒步八十里走过草地沙漠,其艰难可想而知。
在她家的日子里,每天都感到快乐新奇,过上了我曾梦寐以求的牧民生活。
早晨起来喝一杯刚挤的牛奶,温温的带着奶牛的体温,味道鲜美带着草的清香,日常还有很多风味美好的奶食品。
在牧区,马是最平常的交通工具。我的同学骑上马儿英姿飒爽,成了我眼中的英雄。
而我是那么胆怯,那么卑微,连牵马都不敢,我无数次地唾弃自己,又无数次地说服自己,不能白白做一回蒙古人,我们可是马背上的民族啊,远了说成吉思汗当年多么威武,骑着马儿横跨欧亚大陆,所向披靡;近了说僧格仁沁,带领蒙古骑兵在国家危难时刻进京,将英法联军打得落花流水,四处逃散,我却连马都不敢接近,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成骄后代”吗?
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决定骑马了,哪怕摔下来皮开肉绽粉身碎骨,也要做一回真正的蒙古人。
于是同学牵来一匹白马,说这是她们村最老实最有情义的一匹马。她自己要骑自己家的青马,青马性子特别烈。我们俩牵着马走出村子,白马果然老实,还不时地紧走几步,接近尽量拉开和它的距离的我,用脸在我胳膊上蹭一蹭,鼻孔呼出的热气让我感到无比温暖,原来啊,我们的蒙古马是如此温柔,如此地通人性,我感动的泪眼婆娑了。
同学过来牵过我的马,示意要扶我上马。我一阵紧张,下意识中看看马,它也正在看我,眼睛是那么大,那么清澈温和,想想刚才它用脸相蹭的情景我忽然有了勇气,在同学的帮助下,我终于骑上了马。
马背上没配马鞍,坚硬的马背骨让我感觉疼痛难忍,刚要诉苦,同学早已飞速上马并且使劲抽打了白马,白马突然奔跑起来,我吓得大喊大叫,涕泪交加,可是没有人理睬我,青马早已超越,向前奔跑着,白马也不甘落后,奋起直追,好胜,超越,就是蒙古马的秉性吧。我不再害怕了,心想已经这样了,索性就豁出去了。于是我冷静下来,开始寻找马背上的平衡。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在草甸子上奔跑,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天上漂浮着,仿佛在同我们赛跑。六月的阳光炽热而温暖,感觉是那么美好,马背不再坚硬,反而成了毛毯一般柔软,耳边脸上热风拂过,长发飘起来,我惊诧于自己变得从未有过的美丽勇敢,就连血管里流动的血也变得陌生,此刻竟然在体内燃烧沸腾起来。
七里外的商店很快就到了,我们下了马,去店里买物品。很遗憾地,马被老乡借走了,我们俩步行回了家。
路上同学和我说笑,我无暇顾及,一直沉浸在骑马的美好中不愿自拔。
马背如毛毯般柔软。阳光,草甸,和风,蓝天,白云,飘扬的长发,我灿烂的笑容,定格在1991年的那个夏天。那个夏天我成了“白马公主”。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骑过马。
或许蒙古人的身体中天生就有骑马的基因吧,否则从未骑过马,甚至是从未接触过马的我,为什么第一次骑上马背,而且在马被偷袭突然跑起来时,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呢!
作者简介
萨日朗,蒙古族,1973年生于内蒙古通辽市甘旗卡镇,从小酷爱汉语,愿在诗河文海中邂逅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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