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三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文/归途如虹

精神洁癖是指一个人十分注重自己的品行操守,也十分注重身边人的品行操守。有精神洁癖的人,不仅可以做到洁身自好,也会严格要求身边的人。过度的精神洁癖有时候会成为道德绑架,让人讨厌。但是,适当的精神洁癖就会让人敬佩。

林黛玉就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她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是一个颇有风骨和气节的人。她虽然和贾宝玉倾心相爱,却并不愿意贾宝玉在自己面前说才子佳人小说里的话。

当贾宝玉说自己是“多愁多病的身”,林黛玉是“倾国倾城的貌”的时候,林黛玉薄面含嗔,指责贾宝玉是在奚落自己。林黛玉这样做并不是矫揉造作,她这样做是因为她自尊心很强。她容不得自己和贾宝玉之间的爱情有丝毫瑕疵和污点。

她追求的,是一种知己之爱,精神之爱,而不是肉体之爱。她希望贾宝玉爱的不仅是自己的容貌,而是自己的心灵。因此,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就十分纯洁美好,就像一块无暇美玉一般晶莹玉润。

这样的爱情,超越了男女情欲,已经升华为一种心灵的默契。这样的爱情,和世俗功利无关,甚至和男女私情无关。林黛玉和贾宝玉始终没有和王夫人等封建家长产生正面的冲突,他们的爱情是在隐秘的状态下滋长的,这样的爱情,十分深刻。

林黛玉同时也是一个蔑视权贵的人。她看到贾宝玉把北静王送给自己的串珠送给自己,就将这个串珠掷去,说这是“臭男人”拿过的,自己不要。林黛玉知道这件礼物是很珍贵的,北静王也是一个文雅且俊秀的王爷。但是林黛玉偏偏不愿意接受贾宝玉转送给自己的礼物。可见,林黛玉在乎的不是礼物的实际价值,而是其中包含的情义。

贾宝玉把贾元春赐给自己的端午节节礼转送给林黛玉,林黛玉也不要。她觉得,这些礼物虽然很宝贵,但是却并不能体现贾宝玉对自己的真心。当晴雯把贾宝玉用过的半新不旧的手绢拿给林黛玉的时候,她却十分感动,还在上面题写诗歌。半新不旧的手帕并不值钱,却可以体现出贾宝玉对林黛玉的关心,林黛玉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定情信物。林黛玉珍惜的不是富贵,而是真情。

林黛玉身边的紫鹃和雪雁也见识不俗。紫鹃劝贾宝玉不要和自己拉拉扯扯,虽然撒谎说林黛玉会被林家接回去,差点把贾宝玉吓疯,却是真心为宝黛二人着想,希望成全他们。紫鹃认可的还是父母之命,还是希望贾母给林黛玉做主。雪雁知道要和赵姨娘保持距离,可见她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

妙玉也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妙玉的孤傲和林黛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妙玉是一个带发修行的人,她生活品味高雅,性格狷狂。她觉得,旧年蠲的雨水喝不得,雪花上的雪水才可以喝。

妙玉有洁癖,刘姥姥喝过的茶杯她嫌脏不要了。贾宝玉要把那个茶杯送给刘姥姥,妙玉还声称幸亏这个茶杯自己没有用过,否则宁肯砸碎了也不肯给刘姥姥。她作为一个出家人,却并没有众生平等的意识。她其实并不仅仅是嫌弃刘姥姥脏,而是觉得刘姥姥没资格喝自己的茶。妙玉觉得刘姥姥是一个粗鄙俗气的人,是一个没有自尊心的人。她看不上刘姥姥到贾府打秋风的行为。妙玉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她觉得刘姥姥这样的人喝过自己的茶,对于自己来说是一种耻辱。

妙玉的孤高让人觉得有点矫揉造作,因为妙玉虽然身在佛门,却并没有真正的了断尘缘,她出家完全是出于无奈,所以外界的花红柳绿还是会对她形成一种刺激。可是,作为一个出家人,她又必须压抑自己的世俗情感,于是,她的作为和自己的身份并不是非常契合。第五回里的判词“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就是妙玉的真实写照。

妙玉的曲子是《世难容》,她家道中落,不得不委身佛门,她难容于世,只能寄居贾府。妙玉为什么偏偏喜欢“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句诗呢?因为这句诗讲的是一种普遍规律,是说荣华富贵只是过眼云烟,死亡才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这样的诗能够贴合妙玉的心境,可以安慰妙玉孤寂的内心。

贾惜春也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她性格孤僻冷漠,也没有得到过多少温暖。她的父亲贾敬好道,只知道逃避现实。她的哥哥贾珍是一个骄奢淫逸之人,也不关心自己这个妹妹。她被贾府接到了荣国府,得到的宠爱却并没有林黛玉多。因此,惜春就成了一个心冷意冷,看透了现实的人。她为什么不愿意画《大观园行乐图》呢?因为她并不愿意用画笔描绘现实世界的亭台楼阁。

抄检大观园刺激了惜春脆弱的心灵。入画居然和贾珍有所瓜葛,这让惜春忍无可忍。她狠心赶走入画,是因为她恨透了宁国府,恨透了那个“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的肮脏之地。于是,她认为“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她就是要和宁国府断绝来往。她对入画的做法虽然无情,但是她的处境决定了她只能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和现实的污浊保持距离。她不是一个有勇气直面黑暗的人,她选择的是逃避。她在谜语里写到:“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她不愿意在红尘里随波逐流,可是她又无法战胜黑暗,只能选择出家为尼。但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内心宁静,真的可以彻底放下吗?

林黛玉、妙玉和贾惜春的精神洁癖在表现形式上是不一样的。林黛玉的表现是一身傲骨,妙玉的表现是清冷孤僻,贾惜春的表现是心灰意冷。但是,她们三个人内心都是苦涩的,都觉得自己和现实世界有难以调和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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