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国际电影节SIFF纪录片单元 | 一份惊艳的片单
要经过怎样的过程,才能让一部纪录片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与影迷见面呢?特别是在今年如此困难重重的情况下,SIFF纪录片单元可谓交出了一份惊艳的片单。
30部影片中,原一男拍摄12年之久的新片《水俣曼荼罗》为世界首映;张侨勇的《这不是一部电影》以一名战地记者的视野,回首中东战争40年;《电影史话》的导演马克·卡曾斯用新片《女性电影人:一部贯穿电影史的新公路影片》,摘录了130年间,五大洲,183位女导演指导的将近1000部电影作品,探讨她们的电影制作、风格和思想;3D版的《再现康宁汉》是一场大胆前卫的视觉盛宴。
上海国际电影节海报 设计师陆云帆
上海国际电影节SIFF纪录片单元
一份惊艳的片单
采访:张新伟
SIFF纪录片单元重量级的片单背后,离不开策展人徐铮的不懈努力,每年她都会观看大量的纪录片,从中甄选出适合在电影节进行展映的作品。在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之间,凹凸镜DOC专访了徐铮,在与她的交流中,感觉她是一位很感性的人。我想让她提供一些照片,她发给我的都是与一些电影人在影展期间的欢聚时光,那些值得彼此回味的瞬间。徐铮曾说:“再次在电影院相聚令人百感交集”,“通过纪录片,我们真诚地希望与观众分享。
凹凸镜DOC:与往年相比,在纪录片单元选片标准上,今年有新变化吗?
徐铮:上海电影节纪录片单元的选片标准基本是一致的,希望看到具有时代的迫切性、话题性或文化、历史的价值,对于我们周围的世界提供深刻的洞察,并能和观众形成通畅交流的影片。同时又必须以艺术性为主要特征,个人风格巧妙或别具创新、具有文体意识、专业技巧、富于表现力。
凹凸镜DOC:在选片中,你会不会特意关注华语纪录片?这几年华语纪录片的投递情况如何?
徐铮:中国是题材大国,人口的多样性决定了故事的丰富性、问题的复杂性。邀约海外评委的时候,那些著名的国外导演也常常会说特别想看中国纪录片,每年去参加海外创投的时候,海外评委也是津津乐道那些中国故事。有时候也不一定要多曲折的故事、多有趣的人物,反而是个体生命在一种情绪下的状态让人深刻记忆。
作为中国的电影节,我当然希望能更多地放映中国题材的纪录片,甚至如果好电影够多,纪录片单元,用三分之一的体量去放映国产纪录片都毫不为过。电影节每年差不多都会收到60多部中国纪录片,几乎所有中国纪录片我都会观看,有个别片子甚至看好几版,今年也不例外地看了很多打动人的中国片,甚至有些著名导演明明知道可能放不了了,还是愿意把片子给我看,真的很感激。
好作品有条件的话还是要申请龙标,不然放映的机会太少了。对于那些没办法在上海电影节前及时拿到许可的好片子,我也很愿意向海外影展推广。我和欧洲一些电影节的选片人一直有这方面沟通和互换的。
凹凸镜DOC:你觉得国内纪录片在创作上还存在哪些问题?或者说,与国外相比有哪些差距?
徐铮:我们都看过很多好的国内纪录片,它们在世界的语境下也不觉得差,国内纪录片在海外甚至三大电影节获奖也不在少数,身边的导演们都很努力,思考也很多,我们常常有交流。我不忍说是差距,更多的是制作上、手法上或者观念上的差异。国内外制作环境差别太大,这种对比不太具备公平性。
凹凸镜DOC:讲讲今年入围的华语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吧,这部影片什么特质吸引你?
徐铮:影片的人物还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叶嘉莹先生生在民国,一生历经战乱和迫害,在诗歌中寻找生命的意义,她的才华和人格魅力是不言而喻的,她身上优美、高贵、笃定的大家风范非常动人。刚开始我觉得导演和人物的关系不够深入,把人物拍得过于干净,反而感觉人物不够真实。后来发现导演其实隐藏了一根情感线索,用诗歌的应和去表达,淡淡的没有说破。
凹凸镜DOC:大家都很惊喜原一男导演的《水俣曼茶罗》在上海世界首映,讲讲你是如何邀到这部影片的故事。
徐铮:上海电影节这些年放过很多印象深刻的作品,比如《与树对谈》、《第四公民》、《精神病院12天》、《瓦尔达说》、《脸庞村庄》、《提提卡》、《推销员》、《叫我马拉拉》、《海上火焰》、《方秀英》,如果电影节也像人一样有性格的话,我想象那是一个得道多助,关心正义和公理的人。吴文光对我说过上海电影节逐年累积了作者缘,即越来越多的作者愿意把新片给上海放映。我们也愿意尽最大努力把片子放到最好。
原一男导演2016年曾经来上海电影节当过评委,那次在大光明放映《全身小说家》,电影结束之后观众排出十几米索要他在电影票上的签名。原一男对上影节的评奖、放映和接待都认可。第二年又邀请到三个半小时的《日本国vs泉南石棉村》,也是一票难求。非常庆幸原一男导演今年在重疫之下,在我自己都不确定电影节到底能不能办,电影院到底能不能开的这几个月一直耐心等待,把片子的世界首映留给了上海,成就了本届电影节纪录片单元最光辉的部分,我非常感激他,更多的是庆幸。
原一男在2016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映后
这几天在卖这部六小时《水俣曼茶罗》的时候,抢到票子的观众很激动地在群里说前几年在 上影节看过《日本国VS石棉村》和《全身小说家》,对于选片人来说这是很奇妙的体验。我觉得上海电影节的纪录片之所以可以这样放起来是因为这座城市的观众,他们和网络纪录片的观众可能是重合不大的两个人群,更有人文关怀,更偏向知识分子,更关心社会公共事务。
选片时我会平衡一些娱乐的部分,但更多是为了这些有社会浪漫情怀的人,审美情趣和认知也是相互渗透的。这些非常优秀的观众造就了上海电影节,甚至上海的文化大环境。
《水俣曼茶罗》海报
凹凸镜DOC:你也参与过很多国内外的纪录片电影节,您觉得综合类电影节和纪录片电影节有哪些不同?
徐铮:电影节除了行业交流和市场发行的功能,也是个名利场,有开闭幕式、红毯、明星、各种奢侈的酒会、华服。去大电影节,如果不是核心人物比如评委和竞赛导演,其实就被排的比较远,自己安排工作日程,参加活动,做攻略。综合类电影节媒体和观众的注意力可能更偏向剧情片。圣丹斯电影节在这方面做的很好,在电影的放映和评奖的比重上,是用对剧情片同等的重视程度和资源在打造纪录片单元。
专业纪录片电影节相对朴实很多,规模排场都小很多。纪录片导演往往非常朴实,也不要求住多豪华的酒店,这和他们的工作性质所塑造的个性有很大关系。来上海电影节的很多评委甚至是不愿意走红毯的,甚至更排斥穿礼服,很多导演西装也没有。原一男来上影节当评委那年我叮嘱走红毯一定要西装,他特地去买了全套西服甚至袜子,我和翻译小姐亲手帮他打开行李。去洽谈纪录片业务的话当然是纪录片电影节更好,针对更强。在很多小电影节还可以快速的认识来参加活动的所有人,常常有回家的感觉。
2017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呼朋引伴凑的全阵容饭局
凹凸镜DOC:你最欣赏的纪录片导演是哪位呢?导演的哪部作品您最喜欢?
徐铮:我每天都要看纪录片,喜欢的导演和作品就太多了,很多喜欢的片子都在上海电影节放成了,每次放映结束,听到观众拍手,我的心情五味杂陈。其实作为一个电影节策划和选片的工作人员是不适合公开谈论喜欢哪位导演或者那种类型作品的,因为这就排斥了另一类作品和另一种可能。纪录片和剧情片、艺术的关系越来越模糊,我期待看到老导演的新作品,也期待发现新导演,艺无定法,希望纪录片的美学边界、文法和题材上慢慢突破。
凹凸镜DOC:这次上影节如果影迷必看,你推荐哪部纪录片呢?为什么?
徐铮:这次入选的30部片子都是百里挑一,不同的片子适合不同的口味,我的工作就是帮纪录片找到最好的观众。如果可能的话当然希望大家可以多看几部,一年到头在电影院里看好纪录片的机会非常少。
另外,大家对信息的摄取越来越局限于朋友圈,如果不看书、不看电影,人的认知程度就依赖朋友圈的高低。这些优秀的纪录片是可以带我们拓展美学和认知世界的。有时候人的冷漠、社会的隔阂往往是因为忽视,放映和观看都是一种渴望和平与沟通的态度。
受访者:上海国际电影节纪录片单元策展人徐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