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对一只小羊的愧疚

对一只小羊的愧疚

一直听村民说，他们每天都把牛、驴等牲畜赶到大东梁附近进行放养，大东梁是牛栏村附近一座平顶的山头，山头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是这些牲畜最喜欢的食物。我们工作队早就想去看看，一探究竟。

六月上旬的一个周日，我们驱车到了朝阳洞，然后下车走一条小道，两旁是密密实实的榛子树和白色野花，弯弯曲曲，走一个半小时即到了大东梁，路上景色很壮美，具有极强的观赏性，旅游开发潜力很大。漫山遍野的白色野花，碰到放牛的村民，一问，才知这花名叫“PoYiZi”(这个音)，但我后来下山百度，发现仅靠这个名字并不能在网上搜到这花的有效信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有个博学之士能够告诉我这花的学名，满足我的小小疑惑吧。

    原本那天那趟长达四小时的探索之旅非常有趣，自己兴致很高，但全因一件事，破坏了自己最后的心情，觉得内心十分愧疚与纠结。

在回来的路上，走在前面的队长突然停了下来，并示意我们山腰有羊叫的声音，咩咩的叫声很弱，但确确实实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我向下望去，发现山腰附近并没有羊，正在疑惑之际，我决定也学咩咩羊叫，希望能把羊引出来。奇迹发生了，在我叫了十秒钟之后，山腰一个草丛中钻出来一只小羊，呆头呆脑地挪动着，看上去这羊刚出生不久，走路还不稳当，是被羊群落下了吗?那这羊在深山里只能死路一条啊！

我赶紧继续学着羊叫，没想到那小羊竟也咩咩地向我踉踉跄跄地爬来。那副憨态可掬的神情着实把我的心融化了。我竟脱口而出，妈妈在这里，赶紧过来。没想到那小羊竟仿佛听懂了我的话，使劲地向我爬来，等到它爬到我附近的时候，我把它捧起来，放在胸前，轻轻抚摸它的毛发。它在我的怀里显得非常温顺，我捧着它继续走一段路，希望能够找到它的主人，找到它的妈妈。

在路上，它一直在啃我的衣服，羊唾沫流了不少，我却丝毫不觉得嫌弃，只在想可怜这小羊是有多饿呀，把它放在地上，给它拔了几拨草，它也不吃，心里怪心疼的。终于碰到正在放牛的村书记的父亲，我问他该怎么处理这羊，他说自己把它放到一个草丛中就好，等羊群路过的时候，小羊的叫声会吸引羊群和放羊人的注意的，让我不要担心。我原本还想把它带回村里去，看看是哪个村民养的，直接还给他，听了他的解释，我虽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觉得这方面我肯定没有他有经验，就听他的好了，村书记父亲把小羊接过去，又把它放到一个草丛里。小羊离开我的时候，咩咩地直叫，等到放到草丛里的时候，那叫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程度，好像在控诉着什么，说实话，我听了很难受。我一直嘱托他要确定这只小羊找到它的主人啊，希望他能在放牛的同时，多留意关心一下这只小羊。

经过一番跋涉之后，终于回到了村里。我碰到了村书记，我还不忘叮嘱他一定要跟他父亲说，一定要照顾好这只小羊啊。没想到到了傍晚的时候，我碰到了小羊的主人，村里的另一位村民，我跟他说了这事，没想到他说是他自己不要的，扔掉的，我当时听了，心里觉得纳闷，赶忙问是什么原因，他说这只小羊是早产儿，产下来十几天了，母羊三岁才能产奶，而这只小羊母亲生它的时候只有两岁，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养这小羊，成本不划算，还不如扔了。我心里突然忿忿：这也能算理由？我问他还准不准备要这羊，他说扔了算了，也不准备去拿了，也不知道它又跑到哪里去了，自生自灭吧。也就是说这只十几天的小羊可能只能在山顶孤零零的生存了，山顶气温寒冷，它又不怎么会吃草，加上附近狐狸等其他动物的虎视眈眈，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沉重，我不能指责这位村民什么，我只能恼恨自己的疏忽大意，我把这小羊鬼门关救回来，难怪它对我那么温顺，那么急切地向我爬来呢，我却又亲手把它送回去了鬼门关，我怎么就不坚决把它带回村里呢？哎哎哎，我的心情，五味杂陈，为啥要让我遇到这种事呢？我心中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了眼不见心不烦了。以前见到那幅著名的《饥饿的苏丹》，就是那幅秃鹫和一个即将饿毙的小女孩的图片，那位摄影师卡特因内疚自杀了，还觉得这个摄影师心理承受能力太弱，真正轮到自己了，感觉也强不了多少。

后来仔细想想，我如果把那只羊带回来，我能养活它，但我最后又能将它怎么处理呢？把它一直养着，然后驻村结束的时候，委托给其他村民代养？估计结局也不甚好。也许是我的慈悲心泛滥，别人也会笑我的幼稚。也许对这小羊来说，这种自然淘汰也算一种解脱，但为啥要让我遇到，想到它在我怀里的温顺，它在离开我怀里时的撕心裂肺，我的心情异常沉重！希望小羊在山上一切都好，祝福你，我向你说一声深深的抱歉！

最后，我深深地感受到，事非经历不知难，经历了此事，我对生命更多了一份敬畏，很多事情，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中，发于善念，结果却无法评估，有善念做善事，足矣！这份初心，希望自己永久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