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娘家不回也罢
中午,我兴高采烈去取快递,我妈又给我寄来好多老家的特产,全是我爱吃的。
老妈知道我心心念念,就贪吃这一口,她每年都会分几次寄给我。对一个远嫁的女子来说,家乡的食物,是缓解思乡之情,最好的慰藉。
我在快递点门口,遇到同样来取快递的洁冰。同是远嫁女,我俩颇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彼此惺惺相惜。
洁冰看我又收到老家的特产,羡慕得不得了。她拉着我,坐在快递点门口的长椅上,拉起了家常。
洁冰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洁冰的爸爸是三代单传,全家都盼着生个“带把的”,所以,洁冰的出生让大家失望了。
更离谱的是,二胎还是女孩,在妹妹半岁时,就被迫送人了。从那以后,洁冰再也没有见过妹妹,无数次梦到妹妹,洁冰都会哭醒。
弟弟的出生,让父母看到了传宗接代的希望。全家像侍候“先人”一样照顾弟弟,不允许有丝毫差错。
小时候,只要和弟弟发生争吵,不论对错,挨骂的必定是洁冰,父母甚至会动手打她。洁冰说,她所能想到的父亲形象,就是高高扬起的棍棒和皮鞭。洁冰苦笑道:“我命真大,这样打,居然没把我打死。”
记忆最深的是那个寒冷的早上,洁冰去河边给弟弟洗尿布。一不小心,尿布被河水冲走了!洁冰赶紧去捞,路面太滑,洁冰掉进了刺骨的河水中。
旁边一起洗衣服的大婶见状,赶紧把洁冰捞了上来。衣服裤子湿透了,但她不敢回家。
湿冷的衣服,包裹着瑟瑟发抖的身子,洁冰冷极了,但她仍坚持洗完才回去。
回到家,父亲见她这副鬼样子,不问青红皂白,气极败坏地抡起棍子,一阵乱打,并破口大骂:“怎么没有把你淹死,赔钱货!”洁冰感受不到疼,只听到裤子上冰裂的声音……
好不容易熬到长大了,洁冰考上了大学,可父母死活不愿意再送了。洁冰跪下求情,父母仍不为所动。父母觉得洁冰迟早会嫁人,在她身上花得越多,就赔得越多。
洁冰去求村支书,后来在村支书的担保下,申请了助学贷款。洁冰是怎样熬过那四年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毕业后,洁冰在深圳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那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男人。当男人向她父母提亲时,恬不知耻的洁冰父母,开口要了18万彩礼,当时当地的彩礼标准是3万左右。
这个疼她如命的男人答应了,可洁冰没有得到一分钱的陪嫁,洁冰很失望,她对这个家不再有任何留恋。
结婚六年,洁冰一直没回过娘家。今年国庆前夕,母亲打电话要洁冰回家一趟,说再不回来,就不认她了。洁冰听了,也想回去看看。
临行前,洁冰买了几千块钱的东西,发快递寄回娘家。
因老公要加班,洁冰就自己带着孩子回去了。洁冰想着,这么多年没见,父母总该有些变化吧。洁冰莫名有些期待。
以为父母会来接她,结果没有,也不见他们在家门口迎她。
洁冰提着一个小包,拉着女儿,正准备踏进家门时,母亲和弟弟走了出来,“哟,姐,你这几年没回,咋好意思空着手就来了……”
洁冰说快递明天就能送到,家人半信半疑。
原来母亲叫她回来,说是弟弟准备年底结婚,要她回来参谋参谋,顺便置办点家用。洁冰心想,自己现在生活幸福,为家里做点贡献,也是无可厚非。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浩浩荡就去了金店,给准弟媳买“三金”。洁冰想着,“三金”花不了太多钱,一万块钱应该够了。
没想到,这个准弟媳,买了“三金”还不满足,居然狮子大开口,还要金镯子!
洁冰有点不愿意,这时弟弟开口了:“姐呀,你现在工资都一两万了,我女朋友就想买个金镯子,你怎么还不乐意了,你几年没回家,攒那么多钱,要是不花在自己家,难道你要全部花在婆家吗,你这不是胳膊拐往外拐,便宜了外人吗?”
强盗逻辑!洁冰虽然心里不悦,但是碍于面子,不好把事情弄得太难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贪心的人吃相最难看,弟弟挑了只最重的,又花去两万多。
第二天,洁冰母亲抱怨,说家里空调和冰箱年代久了,制冷效果不好,问洁冰能不能帮忙换新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换呗。
又是挑最新的最好的最贵的,小两万又没了。洁冰好一阵心疼,幸好自己这些年经济独立,存了一些钱,要不然,都没法跟老公交待。
洁冰以为到这里该结束了吧。没想到父亲说话了,说他的老式摩托不好骑了,前几天他看上一款新的,很喜欢……呵呵,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洁冰在心里狠狠地骂道:一群吸血鬼!但洁冰咬咬牙,还是帮父亲买了回来,15000元!细细算来,花了快七万!
六天时间很快就过了,洁冰准备回家。因为弟弟也要去上班,洁冰让弟弟开车,送她和孩子去车站。
洁冰看到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有洁冰给父母买的补品和一箱牛肉,以及母亲准备的一大堆腊肉、土特产、宰好的鸡鸭……
再看看自己,两手空空,洁冰问母亲,给自己准备的礼物在哪里?
没想到母亲大言不惭地说:“你婆家啥都有,我就不给你拿了,你们也不缺这些。你弟出去打工,不给他准备好,他吃啥呀……”这话给洁冰浇了个透心凉。
洁冰想着孩子第一次来外婆家,总该有个红包吧。没想到母亲说:“你和你老公收入那么高,也不差这百儿八十的。”
洁冰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就是家里的提款机,她所有的付出在他们看来,都是理所当然,而他们对自己,却是一毛不拔。
都说娘家是出嫁女孩身上的盔甲,进可攻退可守,但洁冰认为,自己的娘家不是盔甲,是沼泽地,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洁冰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我现在只想远离他们,此后再也不登娘家门,生死不复相见!
她拍拍我的手,“我真羡慕你呀!”
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别怕,这样的娘家不回也罢,你不是还有太阳嘛!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