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仅有祝福就够了?看看73岁才华老人追忆父亲的故事|……余愿未酬病见多,苦痛对谁说?夕阳更比朝阳厄,行人倦,何时歇?

口述 张  俭   编辑 陆九奇

七十余年来,张俭从没有过热情地喊上一声爸爸的机会,历史没有给予他这样的机会,但在他内心深处,他会加倍努力,努力做一个像父亲一样公道的人,从而让在天之灵的父亲以他为荣。1996年秋末,张俭写下了这首《武陵春·夕阳厄》:

重阳渐近霜风落,雁去花凋落。窗外雀鸟声声咽,御寒忙絮窝。余愿未酬病见多,苦痛对谁说?夕阳更比朝阳厄,行人倦,何时歇?

不知在那一刻,他是否想起了久违的父亲?

(本文摘自书稿《桃李花开70年》第1章《迢迢世间悲欢事》之4.生孩八月,慈父见背)

张俭的父亲张云清是在1945年东北光复前一两个月离世的,那时的张俭才七八个月大的样子。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在他脑海中始终是模糊的。在他长大成人的岁月中,他只能从亲人的描述中,逐渐建立起父亲的形象。张云清仅有的几张照片,也在文革中散逸了。

那种渴念而不得的折磨,将一向坚强的张家人拖进了一种无望的边缘。张云清的二弟云甫每天去村口等待,期盼着大哥归来的消息,然而每一次等来都是无尽的失望。

早年的张云清有着叛逆的一面,直到后来他不得已当上国兵,他公道和富有担当的一面也逐渐显露出来。

浪子回头金不换。改掉赌博习气的张云清在部队挺受欢迎,一是张云清为人讲究公道,二是他敢言并善言。

在这里见到了那个欺压百姓的恶警察,“让我爸爸给打了一顿!国兵打警察,打的服服帖帖的。”愣是“把秸秆钱要了回来”。

这样一个富有才华的年轻人,遇上一个苦不堪言的时代,没有什么路可走不说,还被逼成为一名国兵!放在今天,无论是漂亮的书法、熟练的日语还是擅长说唱艺术,都足以让他过上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但在20世纪30-40年代,即便他不甘心在农村种一辈子地,想走向城市寻找富足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在日本人残酷统治的伪满洲国,老百姓的所谓理想唯有破灭的份。

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张学良留守东北的部

张俭和弟弟出生之后,张云清曾经从奉天回过一次老家。这次回来,张云清本是不打算回到奉天去的,但一来日本人没有彻底宣告失败,这些被迫当兵的人们尚未得到真正的自由,二来长年当兵让他对居家生活不大适应,年底出生的这对双胞胎又经常哭闹,导致他选择再次回到了奉天。谁也没想到:这次离家竟成永别!

然而,张家人最终都没有等来张云清的任何消息,那时候的张家人最懂得什么叫做杳无消息。如果说人就是宇宙当中的一段信息,张云清这段信息毫无踪影的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是生还是死,直到全家人热切的希望消失得了无踪影。

当此之时,一个婴孩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世界,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父亲。他来不及喊他一声爸爸,他也来不及听儿子这样称呼他,两父子便已阴阳两隔。“父亲的一生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么多,” 作为一个父亲,张云清没能给家人留下多少家产,更没留下只言片语。

七十余年来,张俭从没有过热情地喊上一声爸爸的机会,历史没有给予他这样的机会,但在他内心深处,他会加倍努力,努力做一个像父亲一样公道的人,从而让在天之灵的父亲以他为荣。

年幼时,张俭总是跟祖父睡一个被窝,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祖父总喜欢讲一些父亲的故事给他,然而岁月既久,仅有的一点故事就会反复出现在祖父口中。但对张俭来说,父亲为数甚少的故事虽然被翻来覆去,却胜过那种欲得信息而踪影全无的焦躁。许多年以后,不少亲友有意无意的回味和讲解结合起来,构成了张云清在儿子张俭脑海中的印象,然而从未聆听过父亲的言语,从没目睹过父亲的微笑,张俭只能从那些点点滴滴的描绘中,从曾经仅见的几张黑白照片中,建立起一个远去父亲的形象感,也许连他自己都会时常发出这样的疑惑:这到底是我自己眼中的父亲,还是别人眼中的父亲?

岁月流逝,战争和饥馑早已成为历史,也带走了张云清这样一个有才华的普通国兵对美好生活的全部渴望。无情的岁月让他带着莫大的疑团走向了历史深处,他只能透过历史的重重迷雾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并享受他所渴望的新生活,没有国破家亡,没有战乱纷争,有的只是生活的宁静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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