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的愿望（二十一）
圣人之路
姬昌是一个很容易让大家看错的人。因为自古以来，姬昌这个人物都有一个固定的脸谱。历史上一提到中国的圣主，那必然是尧、舜、禹、汤、文、武，坏蛋就是桀、纣。所以我们看小说的时候，很容易把历史上那个完美化身的周文王的形象给带进来，对我们来分析小说中的姬昌会有误导。
在前边聊纣王削藩的时候，我曾经简单聊过几句姬昌。这位大名鼎鼎的西伯侯，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天下四大诸侯中，东伯侯姜桓楚地位最高，为人最霸气。比如四大诸侯一起喝酒，他张嘴就数落北伯侯崇侯虎，威胁他不能动手打鄂崇禹，还直接命令北伯侯回屋睡觉去。崇侯虎那是天子宠臣，那也只能乖乖的去睡觉。北伯侯崇侯虎给人的感觉是最坏，这哥们是最典型的助纣为虐，顺便中饱私囊，所以其余三大诸侯都看不惯他。南伯侯鄂崇禹是最愣，他第一个出来批评崇侯虎，甚至率先动手用酒壶砸崇侯虎，所以纣王杀姜桓楚的时候，只有他跟着一起陪葬。西伯侯姬昌给人的感觉是最好，混的就是人缘。但是在那场削藩大案中，最霸气的姜桓楚和最愣的鄂崇禹都死了，跟纣王关系最铁的崇侯虎活了，看上去跟姜桓楚、鄂崇禹是统一战线的姬昌也活了，这就很说明问题啊。
姬昌这个人，远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四大诸侯当中，崇侯虎最没有诸侯的样子。这哥们简直跟朝臣一样，那是纣王随叫随到，办理一些朝中大臣该去办的事，比如督造寿仙宫、摘星楼、鹿台。老百姓都怕他，因为他狠，征调民夫时把坏事做绝，人们都觉得他挺厉害。鄂崇禹更别提，老头一把年纪了脾气依然火爆，说揍崇侯虎就马上动手，根本不管能不能打赢，这是多生猛的一个人啊。姜桓楚是出了名的兵强马壮，又有声名远播的姜文焕为辅助，也是个厉害角色。唯独姬昌显得温文尔雅，整天捣鼓算命那点事，不像个一方霸主。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在办公室搞科研的人士，那是偷偷在西周积攒了比另外三大诸侯更强大的力量。姬昌文有散宜生，武有南宫适。另外还有四俊八贤和九十九个儿子，军事力量其实早就超越了另外三大诸侯。当然了，他这点家当跟纣王没法比，所以长久以来姬昌都不追求可以对纣王取而代之。他只想热热闹闹的当个西伯侯，除了纣王之外，想办谁办谁，谁也别想办他。
作为外藩，姬昌也必须学会营钻，所以他跟朝中大臣能打成一片。姬昌很聪明，敏锐的察觉到了风向标有变，所以他很注重结交费仲、尤浑这样的阁臣。所以长久以来，姬昌这官当的很安稳。没有姜桓楚这样显赫的地位遭猜忌，没有鄂崇禹那样火爆的脾气得罪人，也不像崇侯虎那样捞钱捞的那么无耻遭人嫉妒。姬昌走到哪都是老好人一个，简直是当世圣人。
窃以为做圣人做到姬昌这个地步，那真是最高境界。在《封神演义》中，长相奇特的人还真不少。比如四只眼的方弼，视力应该不错。三只眼的闻仲，有一个是天眼。三个头的殷郊，滋溜一口酒、啪啪两口菜、噗噗两口烟人家可以同时进行。肋生双翅的辛环，典型的鸟人一个。眼生双手，手里再有俩眼的杨任，很想辐射变异的产物。而姬昌也被列入了这个群体当中，很纳闷他有什么异形？原来姬昌生有四乳，虽然没啥功能，但是也算天赋异禀。被人们传颂着姬昌生而异像，胸有四乳。
同样是性欲高涨，姬昌能和二十四个老婆剩下九十九个儿子，虽韦小宝不能及也。但是人家姬昌却成了和谐家庭的代表人物。西歧人人传颂姬昌和他二十四个老婆夫妻恩爱的故事。这要是换成近代地主，娶第四个老婆都得被骂成荒淫无度。有二十四个老婆是个什么体验呢？那就好比姬昌去参加非诚勿扰，台上二十四个女嘉宾都亮着灯，姬昌霸气的把她们全带走。
姬昌不仅在官场人缘好，在老百姓心里更是天生圣人。姬昌治国的理念很新颖，完全是共产主义形态。姬昌给西周国民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姬昌明白一个道理，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要像抓精神文明，必须先抓物质文明。管仲的这个思想就比孔子实际一些。孔子说说君子固穷，意思是说君子要耐得住贫困。这道理是对，无门无论有多穷，都不是出去违法乱纪的理由。但是世上人多君子少，不是谁都能安于贫困的，这不科学。所以还是管仲实际，让人吃饱了再谈道德。西周的福利待遇太好了，娶不起老婆的政府发钱。凑不齐嫁妆的，政府发钱。岁数大了没儿女的，政府发钱。这样的环境下，老百姓的精神面貌跟商朝人完全不一样。
其实原著中，作者给做了个对比。只不过这个对比跨度比较大，很容易被忽略。这里对比的是两个樵夫，一个是朝歌的刘乾，一个是西歧的武吉。朝歌老百姓那日子过的，动不动就得被抓走盖楼，经济形势又不好，老百姓买面都买一文钱的。刘乾作为一个樵夫，在人烟密集的首都卖柴，生意都不怎么样。所以他成了滚刀肉，随时准备着和别人同归于尽。刘乾但凡能温饱，就不至于想随时放弃生命。同样是樵夫，武吉一天天小日子过的就很爽。一样是卖柴，武吉不缺吃喝还能赡养老母。所以在刘乾满世界惹是生非的时候，武吉还有空搞点文娱活动。你看武吉自己写的歌：“担柴货卖长街上，沽酒回家母子欢；伐木只知营运乐，放翻天地自家看。”词是水了点，但是这首歌反映了武吉生活的安逸程度，卖个柴还能喝酒、赡养母亲，经济形势多好。
这一对比就看出来了，纣王和姬昌在治国理念上差距太大。西周不去领导世界，难道要让纣王继续当天下之主吗？但是姬昌却无心取天下，他只想让西周的良好状态继续下去，甚至他都反对去推翻纣王取而代之，这一点连纣王都坚信姬昌不是个醉心造反的人。
姬昌就这样守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满世界交朋友，完全达到了不管他去哪拉屎，都有人给他送纸的地步。姬昌最看不惯的人就是崇侯虎，因为此人为人处事都和姬昌的理念相反。崇侯虎这个人，就认为只要忠心为纣王办事，事办的让纣王满意，那就可以了。当官还能干啥，无非是哄领导高兴多捞点。姬昌一辈子没人跟起过冲突，哪怕是面对费仲、尤浑这样的奸臣，姬昌都没有贸然跟人起个冲突。但是只要姬昌不幸和崇侯虎产生交集，他必然得明着暗着给崇侯虎拆台，不能让崇侯虎舒服。
比如苏护反商事件，圣旨一下，让崇侯虎和姬昌联合执法去剿灭苏护。崇侯虎表示领旨，姬昌就在一旁替题了反诗的苏护喊冤。后来崇侯虎和苏护大战，一路损兵折将，姬昌就在一旁按兵不动，根本不去帮助崇侯虎这个友军。后来崇黑虎加入战场，姬昌才来做和事佬。结果除了崇侯虎，苏护、姬昌、崇黑虎都成了这个事件的受益者。再后来四大诸侯一起喝酒，崇黑虎和鄂崇禹发生口角继而要动武，姬昌赶紧站出来拉偏手。一向与世无争的姬昌，就只跟崇侯虎对着干。崇侯虎虽然不怕鄂崇禹，但是他拿姬昌还真没辙。俩人官位一样，崇侯虎再得宠，也有没忽悠纣王杀姬昌的本事。那要是单挑呢？很显然崇侯虎干不过能生一百个儿子的姬昌，身体素质不在一个量级。比叫人，就崇应彪这票人，还真不够南宫适、辛甲这样的猛人去打。姬昌很开心，这就是他要的感觉。寡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老百姓心目中的圣人，积蓄了强大的军事力量，就欺负你崇侯虎，你能咋地？崇侯虎是不能咋地，很快姬昌就发现了自己的力量还是不足以自保，成为了姬昌人生的转折点。欲知详情，下节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