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城头的寂静】那些和雪有关的日子（组诗）
作者：剑东
那些和雪有关的日子（组诗）
一匹白马跑上了山岗
雪在下。它踩断了枯枝
雪依然再下
白马交出了随时消失的蹄印
雪越下越大
只有到了夜晚，雪才说出真相
白马让他学会了从容
而枯枝的呻吟
让他听到了苍凉
“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在白马的脚下”
他看到了一个轮廓
前一秒的枯枝，后一秒的断裂
一个蹄印连着一个蹄印
只发出声音却并不闪光
把十二月交给雪花是轻浮的
虽然它们挤满了原野
这些假寐者
每一瓣儿都写着堕落
它们的瞳孔装着
又一年的沉重我的罪过
挂在远方的树林里
被风轻轻地晃动，晃动
我看到了无数只眼睛
上帝请你原谅
我没看到属于你的也没有我的
今夜，我的眼眶是两个伤口
生或者死
都不能让他们愈合
我们都老了，而雪越来越稠密
我在黑色脚印里拉扯着
白色风筝线
你们在风筝的困境里唠着闲嗑儿
那屋檐的阴影缓缓移动
就像当年我们骑着自行车
忽略了一大片油菜花
那时候，日子的轮廓被那花香漏掉了
我忽然看到的风景
也被讪笑围困着，现在
它比你们的皱纹和咳嗽还要强烈
让这条风筝线垂下深刻的记忆
并不断地被晃来晃去
“时间就是一根线段
两点间的距离等于生死”
黄昏时候雪落在了发梢上
停在我的喜怒之间
它合上翅膀只用了我
一弹指的光阴，像一只蝴蝶
我悄悄地和自己说
这是它的梦，不要强迫它醒来
它的梦比窗前的昙花还要短暂
它的梦让它的翅膀
薄得轻飘飘的苍白如人世
初冬的夜晚披着白袍
和以往一样拿着敲门砖
棱角上的黑色敲亮了万家灯火
某个时刻，甚至敲醒了寂寞
只为了更深的憔悴被白雪握在手中
在北方某个小城
一个男人矫正着灯光的口音
哆来咪，咪来哆。这流淌的沉寂
在房门被敲响时握住了那只手
他在更深的憔悴中致逝去的白昼
“它折叠了记忆，消失
为什么不寂寞”
雪下了一夜，时间的碎片
摔得可真碎
甚至让我想到了消失
而消失的是它们的蓝色背景
我先放下哪只脚，哪只就先消失
这一次，没有谁欺骗我
远处一棵杨树的鸣叫
先我而消失
消失的部分不是为了彻底的安静
雪，深夜来临
搬出黑暗里所有的白
铺在长满褶皱的记忆里
我们手拉着手
藏起了暗哑的伤情
此刻，这个世界清澈见底
那照耀我们的灯光推过来一小块温暖
推出一道长廊，尽头坐着安宁
他在沉思，他幽居的心覆盖着白雪
当你关上门，春秋的灯就暗了
雪落在每个故事的开头
结尾白得心碎
往日压低帽檐
深夜尽头描述另一个世界
正在发白的背影。雪
向他招手，向他呈现了内心的重
就像角落里那架脚踏琴
损坏了半音健
一场盛大的音乐会梗在胸口
披着黑色外套被黑夜俯视
雪落满山顶
黑嘴鸟钻进了树林，它在鸣叫
它打开了树林枯萎的内心
它的鸣叫中我套着丑陋的躯壳
在雪地上投下阴影
我们之间隔着落日这个颤音
落日正在死去
最后的叹息停放在幽深处
恰好掩盖了我的羞愧
它在鸣叫
我们之间的联系只剩下呼吸
呼吸，呼吸……
雪穿过黄昏
我为夕光的窒息而哭泣的时候
它来了
“你的悼念毫无诚意”
“你的哭泣比我还要苍白”
“你心里的阴暗比黑夜还硬”
雪落在地上
它拖过来的空阔掩埋了我独坐的时间
那深处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来自净土和对我的判决
以及天空撑开的红色的伞
如果，一切都在梦中
冬天的疯狂已随青草地奔跑
静止在唇边
而它一直走在前面
当黎明的阳光穿过身体
它在十字路口踯躅
它是她？她是谁？谁
用雨滴勾勒出湿润的眼睑
在岁月的摇篮里
三月的春光等于生活低处的雪
过些日子没有人会注意
几道皱纹会爬上她的眼角
立冬柔软的枝条几声月光的烟尘
雪从萧索的时光里挑出嫁衣
站在街头，十字路口巨大如迷
而雪落下来
拖延了谜底沉重的脚步
那烟尘在衰落，那柔软在坚硬
那雪花毫无思想
它们都是我身体里渗出的盲目
就像亡人抛出最后的牵挂
合上双眼就淹没了世界
我能做的，就是按下身体里的静音键
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用我的寒冷延长她的生命
我能想的，就是
男人和女人的背影都是人的背影
他们在自己建造的囚笼深处
放置了一杯毒药
标签上写着：“你永恒享用的音符
必定在某一天响起，唯一可信赖的爱”
我穿着和他们同样的外套
叙述着他们也是自己
还是伸出的一只脚
踩在浅浅的冻结的脚印里
作者简介：
剑东，出生于金源第一都阿城，黑龙江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诗林》《诗潮》《绿风》《诗选刊》《诗歌月刊》《安徽文学》《星星诗刊》《青年文学》《剑南文学》《山东文学》等杂志和多种年度选本，自选诗集《阿骨打城头的雪》《阿骨打城头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