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唐蕾《咖啡和茶》（中）
文/唐蕾
【作者简介】唐蕾，笔名大唐。喜爱文学写作，80后作者。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转过镇口，一个新装的店口映入眼帘。老羊头一看，这又是谁开了个啥铺子？装得怪里怪气的。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他对这里的每一处都清清楚楚，每一个地方原址是做什么的，如数家珍，没有比他记得更清楚的。他看着这家店，这不是最早镇上修自行车的地儿吗？几十年的老地盘了。孙子见爷爷不走了，一直盯着门牌，赶紧说道：“爷爷，这几个字叫“羊倌儿咖啡”。”“啥？”“羊倌儿咖啡啊，用您的羊倌儿命名的”“咖啡是个啥？”“爷爷，他就跟我们喝的茶一样的。你进去，我给您冲一杯尝尝”杨小宝满脸笑意。老羊头一听这名字，脸上有点笑容了：“这孙子，至少没忘了，他是靠什么读的书。”想着也跟了进去。
老羊头走进店里，店挺宽敞的，到处都是木头打造的桌椅凳子。四处都是花花草草。感觉进了花圃一般，临窗全是沙发，还有一个很大的玻璃，能看到外面。大大的厅里，装得很华丽，像宫殿一样，每一处地儿都被利用的很好。靠入门居然还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放了很多书。老羊头心里安慰，暗暗得意：“这喝过墨水儿的就是不一样，比镇上其他喝茶的地儿都好。处处体现出文化，我孙子，不错。一会儿，让那胖二家的丁老头来看看，看我孙子的地儿，比他孙子那装神弄鬼的地儿是不是好上100倍。”老羊头在店里四处打量着。杨小宝往柜台交代了一声，就过来了，找个位子，两爷孙坐了下来。
“孙子，你这喝茶的地儿挺不错。可是比起其他地方，你这个，我只看装修，就费钱，栗子家的茶铺，用四周的树撑一个假的花草顶就开起来了，桌椅板凳多，能坐不少人，你这个。坐不了几个人。”“爷爷您还挺懂生意的，那别人做生意您还有意见？”“爷爷不懂生意，你能读成书？做生意是好，可咱不能横竖是个坑啊？你还年轻，不懂。”杨小宝笑笑：“可是社会在发展啊。”“不管你发展不发展，你好好看看，就不说其他的，他栗子家，他就是个坑货，还不光是栗子家。你说人大老远的走到咱这里来。茶里加点儿毛尖。收人28，这就算了，一杯白开水10块。他大爷的，这也是咱农家人干的事儿。倒过去你爷奶那辈儿，人走到你这里，渴了，吃口水咋了？这世道咋就变成这样了。”“爷爷，经济发展了，咱们没土地了，做生意赚钱是可以理解的，旅游区嘛，还有更黑的。”“人家黑，咱就得跟着黑？这风景是大家的，这看看，咋还能收人钱？”“爷爷，没事儿，以后我这地儿，收便宜点。”杨小宝感到再聊下去也是绝望，赶紧打住。
“哎，这才是我孙子。”说完，老羊头咧开了嘴。
这时候，一个年轻姑娘托着一个大盘子过来。杨小宝道：“爷爷，今天尝尝新鲜，试试这咖啡。”“这茶有啥可试的？爷都喝了几十年的茶了，难道你这儿的茶还能成精。”话音刚落，那姑娘把大盘子里的一杯一盘的端了上来。老羊头看了一眼，一个又矮又胖的杯子，里面装着一杯黑乎乎的东西，上面还有一坨奶白色的花儿，杯子下有个盘子，上面有个勺儿，小得可怜。旁边有一个小盘儿，放着一个像是橘子的东西，还有一小盘蛋糕。蛋糕的盘子里，放着个叉子，正发出一阵寒凉的光。整套东西，精致漂亮，熠熠夺目，杨小宝脸上有一种很期待，又很得意的感觉。他说：“爷爷，快尝一口，正宗的拿铁咖啡，小橘子这些是蛋糕，你试试，比起您那喝了几十年的茶咋样？”老羊头一脸的懵逼，突然，他好像有点反应？把鼻子凑到那装着黑乎乎东西的杯子边闻了闻。刚刚闻完，定一定神儿，一个喷嚏响彻大厅，杨小宝惊得坐直了身子。等他反应过来赶紧递上纸巾。老羊头拿着纸巾，擦着眼耳口鼻，好似这个喷嚏全都扑回来喷在他脸上一般，引得旁边的服务员偷偷的笑。
老羊头身子前倾，凑到小宝面前问：“这就是你说的咱喝的茶？”“对啊。这叫咖啡。国外引进的，现在很多人喝这个。”“你是说，外面很多人喝这个茶？”“是啊，爷爷。”老羊头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一杯糊豆渣子，什么我们喝的茶？你爷爷我是吃多了咋的？你拿这个给我打老饮食儿？”说完，杨小宝心里有些打鼓，赶紧站起来，老羊头也站起来，想着今天有空，非得好好跟这孙子说道说道，只见他端起咖啡杯，送到杨小宝面前：“咱先不说这糊豆渣子好不好喝，先说这杯子，你看杯子和我那茶缸比，你这家伙，够喝几口？”杨小宝有些尴尬，老羊头继续道：“这勺，啊？这是勺还是掏耳朵的？臭小子，你学坏啦。人要是渴了，你这一杯，只够卡牙缝啊。”老羊头有些激动，端着咖啡的手有些颤抖，咖啡一直有倒出来的危险，杨小宝不吭声，小心翼翼地听着，时不时上前伸手扶着杯子，然后尴尬的笑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见杨小宝态度不错，老羊头缓了缓嗓门儿继续道：“这人喝了要是不够，还能续不？”杨小宝低声回答：“不能”“还不能，就这么点，坑，坑货。”老羊头一听，气的呢，感觉胸中一万个原子弹想要爆炸，“还有，这蛋糕，不年不节不生日的，吃啥蛋糕？你这是不是准备硬塞给别人的？”说着，老羊头放下咖啡杯，端起蛋糕盘。“这个不是，这个随便选，不硬塞，不硬塞。”杨小宝赶紧回答。老羊头一听，这不硬塞还好，放下东西，老羊头看了一眼，绝望地说道：“孙子，就你这个东西，卖不出去，乘早关门得了。”说完，背着手，握着羊鞭，走出咖啡厅的门，嘴巴里还嘟哝着：“栗子家的茶，比起这个糊豆渣子，好喝很多倍。”
杨小宝当然没有把卖糊豆渣子的咖啡厅给关了，反而生意还好的不得了。这天，老羊头赶着羊儿回家，路上碰着栗子他妈。“老羊头，你看你，还一天到晚的赶着个破羊干啥？”老羊头笑笑：“这可是我老杨家的祖宗，我们家当年全靠这破羊了！”栗子妈一听，停下脚步，捧着自己俩手拐子，打趣道：“哟，我以为，你孙子小宝才是你们家祖宗呢，还说什么我们家栗子茶贵。你去看看你家孙子的那个什么咖什么的，那才叫坑人。”“那糊豆渣子能卖几个钱？”老羊头对栗子妈悄悄说道：“那茶我闻过，那味儿不好闻，像糊豆渣子。”“糊豆渣子？哎哟。你不说我还以为是金子呢。比抢钱还厉害。所以说啊，还说得读书好。见过世面，有点儿墨水儿的人，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别人不认得的。不是我酸葡萄。老羊头，你说说看，这东西能有那么好吗？有必要卖那么贵吗？再好那也比不上茶好喝是不是？他可比我们的茶高出好几十。”“啥？你那茶都是坑家伙了，那糊豆渣子能贵这几十？”“那是。要不然，人都愿意读书，因为能算账啊。”“这小兔崽子。”老羊头挥着鞭儿走了。栗子妈放下俩手拐子，摇着自己的胖身子，也一扭一扭的走了。
第二天，老羊头一早赶了羊，吃过午饭，就去了自家孙子卖糊豆渣子的店。刚到门口，看见里面人挺多。老头子也没做声。在门口，找了个地儿坐着。我倒要看看自家孙子怎么个坑人的法儿。店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窗，玻璃窗旁边全是沙发，老羊头通过窗子往里头打量，每一个进店里的人，小姑娘都会把他们带到适合的位子，然后给他们一个本子，交流完毕，姑娘们离开了。那些人就放松下来，有的人便窝在沙发里，摆弄手机。有的人会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眼睛盯着屏幕，对，是笔记本电脑，杨小宝也有，读书时候儿子就给他买了。还有的人，会走到书架旁，选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旁若无人地看起来。相比之下，老羊头最看得起那些拿书看的人。“还好自己没有进去闹，不然可打搅孩子们学习了。”老羊头心想着。此时的店里很安静，没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老羊头影影约约能听到有音乐流出。看着大家喝着那糊臭熏天的茶，老羊头喉咙里一口唾沫不上不下的，让人难过。店里这么安静，也没人反对价格太高。没人带头，自己也不好进去问罪。毕竟闹起来，是自己孙子的店，也不好看。“等到回家跟他说吧。”老羊头看到那糊豆渣子，想起自己清香亮眼的茶水，就离开了咖啡店回去喝茶了。
经过老羊头的抗议，孙子把48一杯咖啡的价格，调整到了40。为大家做了努力，老羊头也算高兴，看着孙子让步，自己也很有成就感。出去放羊老羊头也开始挺胸抬头了。
到了梅雨季节，老羊头儿的老倌儿长得更肥大了，吃草越来越多，老羊头不得不走更远的路，带着老倌儿们去吃草。走太远的道儿。让已经快70的老羊头感觉有些吃力了，但是养羊是自己一辈子的事，咱穷的时候靠了老倌儿，有钱了自己也不能放弃他们，于是，老羊头坚持风雨无阻的去放羊。有时候风大雨大，看着一身湿透的老羊头，儿子总是劝他说：“爹，别去放羊了，你这样会感冒的，坏了身体，咱不值当。”老羊头一听，昂着脖子问：“啥事儿值当？养了几十年的儿子，不听自己的，你说值当不值当。”儿子一听，赶紧闭了嘴。
这天，又像是一个下雨天，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老羊头见状赶紧站起身来，向着脚下的大石头挥鞭，顺便吼了两声，羊儿们吃着草，赶紧抬头观望，老羊头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指挥所，只要他一声高呼，羊儿们就从各个方向聚齐。老羊头披上梭子，带上斗笠，像个将军一般大手一挥“撤”，羊儿们便撒欢似得跑了起来。没走出多远，那风雨便来了，老羊头儿道：“也不给打个招呼，这么快就来了。”说着，他加紧了步伐，这天的风雨出奇的大，一会儿东边，一会儿西边，也没个准儿，雨水打在老羊头的老脸上，生生地疼，老羊头看着前面落荒而逃的老倌儿，哈哈大笑：“瞧瞧你们那胆小的样儿！遇到点儿事儿，就不管爷爷我了。”说完，老羊头跟在羊儿们身后，心想，这梭子和斗笠也不管用了，这是玉帝的洗澡盆捅破了是咋的？
不一会儿，老羊头就浑身湿透了，话说苍天放过谁，越是着急越出乱子，风声，雨声，雷声，轰隆隆炸开，看着离家还很远，这让老羊头有点焦急。老倌儿们跑太快了，不见了影子，来这片山没两天，不知道老倌儿们能不能很快找到回家的路。老羊头的担心没错，紧赶慢赶，终于看到羊儿们，几只羊围着什么东西转，老羊头赶到一看，原来，最小的羊儿滑下了一个石坡，羊儿趴在坡下的乱石里咩咩叫着，老羊头一看，这石坡不算太高，但下面全是乱石，旁边石壁又湿又滑，老羊头看那羊儿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定是被撞伤了腿。老羊头看着石坡，犹豫了一阵，但还是顺着石壁，摸爬着往下去，尽管他十分小心，但风雨太大，看不清脚下，那石壁太滑，老羊头一个没踩稳，掉了下去，只听咔的一声，老羊头一声惨叫，原来一个大大的石头刚好磕断了他的左腿，老羊头疼的昏天黑地，好半会儿才睁眼瞧见，这大石头溜尖的口子正对着上面石壁，怪自己没看清，这下面，全是乱石，就算躲了这个石头，也有另外的无数个。怪不得羊儿也摔伤了腿，这下可好，想救羊儿的老羊头抱着羊儿躲在石壁下，这一呆了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被找来的儿子和孙子救出来送了医院。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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