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汤郡马府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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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中山东路的汤郡马府遗址,是城区仅存的有着六百余年历史的明代初期建筑。也是近代名人,兖州最高级别的国民党将领汤永咸先生故居,这里面隐藏着汤氏家族一段兴衰与沉浮的历史。

据《明史》《中国军事人物传记》、“汤氏族谱”记载:明朝开国元勋汤和,字鼎臣,号潜庵,祖籍安徽凤阳。与明太祖朱元璋为同乡好友,他们从小在一起放牛、上学并结拜为盟兄弟。二人少有大志,常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练习骑马射箭,朱元璋敬佩汤和勇猛多谋且为人恭慎。元末爆发农民起义,汤和跟朱元境南征北战三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明朝建国后,朱元璋先后加封汤和征南将军、征西将军、征虏将军、海运右副将、中山候、统军元帅,以元功授铁券,封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功特进荣禄大夫、枢密院中枢迁御史大夫、兼太子谕德、左都督、左柱国、信国公、议军国事、食禄一千石。

明洪武十八年(1385),兖州建成了宏伟豪华的鲁王府,朱元璋第十子朱檀为第一任鲁王就藩兖州。朱元璋为拱卫自己的皇权地位,与开国元勋汤和联姻,娶汤和女儿与朱檀成亲,封为鲁王妃。

据清光绪十二年版《滋阳县志》卷十一第61页记:“明中奉大夫仪宾汤公墓志铭”、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版《滋阳县乡土》卷三第51页记载:汤和之孙汤升因联姻帝室,随姑母鲁王妃仕于鲁王府,任仪卫司典仗之职。汤升即为兖州汤氏始祖,占籍滋邑,为滋邑大族。明代汤氏居兖州“汤、牛、范、尚”四大家族之首。盖汤氏与国世戚,从鲁而居,相承代有贤裔。汤升五子汤文瓒,字廷器,别号梅轩,其诗文俱佳,文章如金钟大镛,铿然响振,其梅花百咏诗其绝特焉,风采为时所钦仰。

汤文瓒考取功名后,娶第二代鲁王、靖王四女福山郡主为妻,为鲁靖王福山郡马,授宗人府仪宾阶中奉大夫,从二品。鲁靖王为他建起了庞大豪华的汤郡马府和汤家花园,并赐于他大量的良田土地。

汤郡马府坐北朝南沿街靠河而建,地处东御桥至中御桥之间,城区地势最高、最繁华之处,属明代官宦府第之冠,有众望所依之势。其原有建筑面积自今兖州公安局南的拱桥往西长约200米,南北宽约50米,占地约1万平方米。楼屋合计约三百余间,由14幢翘角飞檐的四合院、套院绣楼 楼屋相贯,庭院联幢而成。因汤郡马府楼多而高大,百姓亦称其为“汤家大楼”。在郡马府对面路南,同时建起了规模宏大的汤家花园。

汤郡马府的正门高大宏伟,门东侧有一块雕刻着跑马图案的上马石和四墩旗杆石座。门两旁的墙有石雕的拴马石,上面拴着高头大马,旗杆上飘扬着彩旗。汤郡马府的建筑形式为明代初期的砖木结构建筑,设计布局讲究规整对称。

据1992年版《兖州市城乡建设志》讨论稿第547页记:(兖州一直流传汤氏)择吉造府的传说的是建郡马府前汤氏聘人勘察风水,勘察者秉笔撰书宅居坡上高屋建瓴,主世代富贵,紫袍罩身。位居闹市商贾如河水汇流乃日进斗金之优。南视文昌阁、魁星楼、北观少陵台,主世代书香门第,满腹经论,璞玉浑金,可状元及第,鹏程万里。汤氏遵嘱大兴土木。

汤家大楼经当时初建和以后多年增建,规模可观,客宅院式样化一、三排两院,临街为店铺,后排为楼,形成一体,此体投影横排六座整体相连院院相通。各院方正不缺,屋脊等同线不差分毫,总占地面积约8580平方米。楼、堂、厅、厦大小房舍一百六十余间,其成员各独居其一。院内的主体建筑均为两层楼阁,各类建筑物的外观造型大都是花岗石条锁口的房基,由青砖垒成的盘墙和山墙,往上是五彩缤纷的飞檐和灰色小瓦构成的屋面,由西往东展的院落,造型相同,同中有异,后建者式样居上,增加了审美情趣,后临府河建闺阁绣楼,丝柳扶窗,横排六座高大门楼,傲然屹立,形似不可一世,三面缭一垣墙高丈余,各院设后门可平府河,建造之宏大,实系众目所瞩,亦是称汤家大楼之来由。

整个宅院由各个建筑群体所组成,每个群体由前后三栋正房连接两栋偏房所构成。最前排临街开店经商并筑有高大门洞,翼侧设帐房更室,厅堂檐高一丈一尺五,屋宽两丈,纯砖砌体名曰砖脚落地。在古代建筑中唯有庙宇及功名显赫者方可采取这种建筑形式,一般平民禁用此法。木制屋架、梁、木方、檐、檩皆系大方木逗作,纯系砖木结构,红木彖出檐,小青瓦覆盖,硬山式花山屋脊,屋脊造型精巧,显示建筑工匠装璜艺术的高超,屋内木板铺地,粉壁白墙,嵌花大窗,装修文雅,每窗条有榫有卯,图案对称。偏房亦系砖木结构,山花脊瓦罩面,匹配得当。

主院落在西侧第二个高大门档,拾级而上迎面为一巨型照壁,壁身采用线砖砌体,四周起线镶边,壁面草书巨大“福”字,壁罩分层出线,卷檐彩绘,小瓦罩顶,照壁一侧为“仪门”,终年深锁不启,仪门旁设便门,通过便门进入院内。其他院落则坐山迎门,各院内铺筑青砖甬道,并拼凑各式图案,甬道两侧,植各种奇花异草,设金鱼瓷缸。夏季缸内“子午莲”含苞待放,莲叶浮水,金鱼缓游于荷梗之间。厅堂窗明几净,壁悬水墨丹青,条几上陈列古玩雅品,桌椅罗列其间,古香古色,情调雅致。厅堂两侧各开小院便门,通达东西便道,折转上行进入后院厅房,主房系长辈寝室,室内陈列古朴典雅,中堂悬挂《朱子治家格言》及其他条幅,东楼为女属香居,门垂绵帘,窗含薄纱,雅幽静辟,深密邃远,各院厢房多为库房。

整体院落庄重典雅,造型古朴新颖,布局方正不紊不乱。格调化一,后门外府河水清如镜,岸柳如烟。掩深闺于虚幻之中。汤郡马府内其阶石、门枕、檐檩、门窗、隔扇无不造型精巧、匠心独具。院内砖雕、石雕、脊雕、壁雕、木雕俯仰可视,以人文典故、花卉鸟兽为题材各具风采。精美的雕刻、条石锁口、水磨青砖对缝的工艺高超。楼房的正脊和垂脊上,都有代表皇权的鸱吻和蹲兽。整座郡马府到处是匾额和名人字画,无不显示出功臣之后,皇亲国戚家族的威严气派和财富魅力。它向人们展示了当年这一阶层的居住条件和生活环境,反映了特定时期的建筑水平。

明王朝建立之后,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众多功臣武将拥兵自重、功高震主,因而多被诛戮,而汤和却能独享寿考,以功名终。原来汤和最了解朱元璋的心思,所以提前自请解除兵权,消除太祖疑忌,深得朱元璋欢心。他为汤和在故乡建造豪华的国公府,并赐给他许多土地为他养老。汤和享年七十岁,死后追封东瓯王、谥襄武,图像功臣庙以严祀,礼以上三代皆如其爵。汤和后裔也有不少受到重用,在全国各地担任要职,兖州汤郡马府在明朝也兴盛了二百多年,汤氏后裔以功臣之后享受恩宠。

汤氏茔地在城东南,占地数十亩。林门有二个望天吼,林内石碑、石兽、石桌、香炉林立,松柏苍苍,古木森森。明代,袁姓给汤家看墓守林,后定居繁衍成汤家林村,该村临津浦铁路有汤家林车站。

清兵入关后,兖州鲁王府以及明朝显贵家族遭清兵追杀,汤郡马府的人们也四处逃生。清朝定都北京后,为安抚人心,社会稳定,对前朝官员重新利用,对前朝功臣后裔加以保护,特向汤郡马府赐了一块巨大的龙匾。龙匾悬挂在嫡传长支居住的正门大厅中央。龙匾长约8米,宽约2米,用上好的木料精制而成。龙匾的边框为雕刻描金盘龙,上下框为二龙戏珠。匾为深蓝色质地,上面镶嵌着雕刻描金字的匾文,大约在十几行,百余字。龙匾一边为楷书字体匾文、篆书玉玺大印,一边为满文书体匾文,右下角有满汉文合壁金印。匾文的内容大意是表彰汤和一生、为明王朝的建立南征北战的功绩和汤文瓒为官的政绩,教育汤氏后人要学习他们这种忠君爱国的精神。据说自清廷向汤家赐龙匾以后,每当新任兖州知府、道台、镇台、知县到任后,都要到汤家拜龙匾。既显示出地方官员对皇帝的敬仰,又提高了汤郡马府的社会地位。

明清时期,汤郡马府除与鲁王府亲上作亲以外,与曲阜孔府、颜府、邹县孟府、嘉祥曾府、济宁孙状元家等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联姻。

兖州汤氏后裔大都能秉承祖宗忠君报国的优良传统,光宗耀祖人才辈出。每逢春节或喜庆吉日,汤家都要在大门上贴一相同的对联:“潜庵道脉、信国家声”。大意为汤潜庵的后代,要世代珍惜始祖信国公忠君爱国的名声。

据《滋阳县志》卷九第4页记:汤氏第十四世孙,汤中允字皋问,质直好义,灾年常煮粥济贫,曾捐米一百五十石赈灾,曾任四氏学教授,廪贡生。

卷五第13页记:汤培成嘉庆十三年(1808)武举人。

卷九第10页记:汤毓曾,岁贡生,博学强识,为文朴实。开馆授徒,从游多名士。晚年学养益深,奖掖后进,多所成就。其次孙保祜有文名,弱冠于乡,皆毓曾训迪力也。

清光绪八年(1882)汤保祜中文举。即是汤郡马府门前原来有石雕“武魁”旗杆杆夹子的原因。四个旗杆夹子代表明清两朝汤氏出现了四位举人以上的官员。

当年汤家正门内龙匾下边,还有城内士绅们为汤氏名人,汤和第十六世孙汤淑曾字辉庭过寿时送的寿匾,柱子上挂着半圆型的祝寿联包匾。亦称为抱柱楹联。根据城东南汤家林中汤辉庭大墓前当年巨大的雕龙墓碑来说,他获得的功名已经很高,可惜史料无记载。据《滋阳县志》卷八第31页记:汤氏第十八世孙汤桢,字维周。中秀才后便放弃举业,诗酒自娱,工行楷书。“入其室卷轴分罗,金石堆案,古色古香,多数百年物。”他是汤浩生父。据《滋阳县乡土志》卷一第81页记:清同治十二年,汤氏分居在兖州西关住的汤和第十九世孙汤诰,字仁甫是癸酉科的拔贡。史称他“性英敏精干、多智谋、善书法,留心经世之学”。咸丰年间就曾参与赈济、办团练等公共事务。光绪十二年,德国传教士安治泰来兖州筹建天主教堂。汤诰等人为维护孔孟之道的儒教地位,联合士绅们组织兖州众多百姓抵制洋教,痛打传教士。是“兖州教案”的主要组织者,当年在全国造成很大影响。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汤诰曾孙汤耀忠、汤耀鲁、汤耀光先后参加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为解放全中国立下不少战功,现都是县处级离休干部。

汤氏第二十世孙汤永咸,又名汤水笺,字熙臣自幼读书,立志报国。他21岁赴广州报考黄埔军校,参加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他是黄埔军校第四期学员,由于学习优秀,成绩突出,被学校任命为学生队中校大队长,很受政治部主任周恩来的器重。当年汤永咸请假回乡与续弦朱应箴完婚,临行前周恩来和黄埔军校将领们向他赠送喜幛贺喜。

名门望族之家,出现了这么一位来自中国最高军事学府的年青有为、威风神气的中校军官。在古城内外引起了不少的轰动,婚礼也办得格外风光。汤家在大门前面的大街上,搭起两个高大的过街喜庆牌坊。大门口张灯结彩,汤永咸的随从卫兵身着崭新的军装守卫在两旁。汤家正门内前后院和东西两院,搭起了五色布制作的彩棚,大摆宴席招待前来赴喜宴的宾朋。大厅内和彩棚中挂满了喜幛,汤永咸从黄埔军校带来的南方绸缎喜幛,无论从布料上还是色泽上,都比本地的喜幛鲜亮夺目。那美好的贺词,精堪的书法,是用金箔纸做成的,并在金箔纸下垫上棉花固定在喜幛上,凸出了书法的立体感,为汤永咸的婚礼增添了耀眼的光彩。前来赴宴的社会名流,文人墨客们深深地被周恩来等黄埔军校将领们送来的喜幛所吸引。

国共分裂后,汤永咸跟随蒋介石去了。历任上校团长,宪兵学校教育长,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参谋长(军长杜聿明),中央宪兵司令部少将参谋长。

汤永咸在黄埔军校期间,动员族侄汤国俊报考黄埔军校为国效力。汤国俊字治戊,汤和第二十一世孙,在黄埔军校任教导总队上尉连长。1937年12月13日与所在部队参加南京保卫战,南京陷落时,汤国俊与所部国民革命军第88师,在南京中华门附近与日军激战时殉国。抗战胜利后,1946年国民政府、国防部联勤总司令部抚恤处,对汤国俊予以追加晋升少校表彰,并按级别向汤国俊遗孀杨瑞兰发放了抚恤金。1990年,汤国俊遗腹子汤焕明作为民主人士代表,当选第八届兖州县政协委员。

汤氏后裔汤永锐、汤浚义、汤焕彩三人,先后在抗日战争中的国民党战场上殉国。抗战胜利后,汤永咸官至北平市警察局长,南京中央宪兵学校教育长(蒋介石兼任校长),总统府中将参军,国民政府宪兵司令部代理司令。为兖州最高级别的国民党将领。解放后汤永咸子女在重庆定居,上世纪八十年代,汤永咸长子汤国铎曾任江北中学副校长,作为民主人士代表当选四川省政协委员。

汤和第二十一世孙汤国兴,1946年跟随叔父汤永咸,在北平市警察局任文书,1949年到台湾。2002年后其长子汤焕勋在台湾军界任某装甲旅旅长。2004年,因不满台湾当局搞台独,而愤然辞职,弃戌经商。

1949年7月尼山专署公安处机关进驻汤郡马府大院内作办公场所。

汤国贤,作为长房之后,自幼住在正门大厅内。他恪守祖训,天性好学,书法功力尤深,尤工楷书其书法无一懈笔,似其为人。因他少年时腰有残疾,严重驼背,被叔父汤永咸安排在身边工作,曾在南京、北平、重庆等地军队任文字文书。负责在其叔父工作的部队机关,以蝇头小楷书体誉写上传下达的各类公文。1947年,汤国贤回家探亲,突遭我军准备解放兖州战役围城,铁路中断。在飞机场没被我军占领前夕,汤永咸趁军机来兖公务之便,专门指令军机将汤国贤接回南京,之后又随他去重庆。解放后汤国贤因文字功力强,在兖州副食品公司担任会计工作。他的书法作品多次在国内外书展中获奖。作为台属和书法界代表,他当选济宁市政协第六、第七届政协委员。

汤国梁济宁师专副教授,山东省“水浒学会”理事、省“古典文学”理事、省“中国近代文学”理事、济宁市中区第十一届人大代表。

日月如梭,时光流逝,随着年代久远,汤郡马府当年的辉煌已渐渐淡去。尤其清末鸦片战争后,毒品大量流入国内。靠收地租养活的汤氏后裔们,有的人染上了鸦片毒瘾,花光了积蓄就卖地、卖房也要吸毒,有的甚至流落街头。至解放初期,汤家院落就有几处卖给他姓。上世纪九十年代旧城改造,城市拆迁,汤郡马府明代建筑大部分被拆除。现仅剩下很少已经破烂不堪、岌岌可危。这代表古城灵魂和历史文脉,与鲁王府有着密切关联的汤郡马府,现仅余中山东路287至295号三处古院落。其东院保存比较完整,堂屋三间长10.35米、宽5.15米。是汤和第二十世孙,民国年间任宁阳县邮政局长的汤永钰的故居。其堂屋屋山墙墙体还保持原貌。

中间院落西屋和过道门以及堂屋大厅还保持原貌,室内有木隔扇,地面为方砖铺地。大厅长10.35米,宽5.95米。三间西屋中间有一过道门,券型门窗口仍保持原样。邻居已记不清,解放初期住在此房的汤氏后人叫什么名字,只知他母亲姓孙,娘家是济宁玉堂酱园孙状元之后。295号汤氏西院,仍有四合院模样,只是破损严重,于2015年前后,此院自然倒塌后拆除。

2009年兖州政府将汤郡马府列为第34号市级文物重点保护单位。

——本文原载《兖州春秋》年刊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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