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有风趣“茄子诗”

茄子是寻常菜蔬,儿时的记忆里最深,“冬瓜披白纱,茄子穿紫袍,白菜一片绿油油,又青又红是辣椒。”这是小学语文课本里的句子;“紫色树、紫色花,紫花谢了结紫瓜,紫瓜柄上生小刺,紫瓜肚里装芝麻。”这是爷爷、奶奶教给我们猜的谜语。紫叶脉、紫梗茎、紫花、紫果,茄子的紫是凡俗之中显出的一种高雅。

茄子原产印度及东南亚,西汉末年传入我国,随之在大江南北种植推广开来。到了隋代,茄子被称之为“昆仑紫瓜”,可见当时传入的应该是圆茄子。

唐人杜宝编撰的《大业拾遗录》中记载,隋炀帝杨广看到茄子形状和颜色生得奇异,联想到自己帽子上的紫色缘饰,遂将“昆仑紫瓜”钦命为茄子的雅称。杨广偏爱茄子,有一次让御厨做了茄子宴,请几位重臣畅饮,席间有人夸赞茄子:“味美如酪酥,香润似脂膏,食色像玛瑙。”隋炀帝十分认同,茄子便新添了“酪酥”的美称。

“酪酥”还称“落苏”。相传吴越国吴王有个瘸腿的儿子,出城游乐,路上听得有人叫卖茄子,误听为“卖瘸子”。回去后向父亲哭诉,吴王看到妃子的两个孩子帽子上垂挂下来的流苏,灵机一动,为避讳便改茄子之名为落苏,后也称“酪酥”。至今,江南一带依然把那种紫色的细长茄子称为“落苏”或“鲁酥”。

不论叫什么名字,茄子都是一种寻常人家吃得起的大众菜,是清鲜爽口的素食,古人常赋诗赞之。

晚唐诗人孙元晏在《梁.蔡撙》一诗中,有“紫茄白苋以为珍,守任清真转更贫”之句,把紫茄子和青苋菜当作山珍,这样的生活朴素清贫,也是快乐的。

宋代杨万里在《山村二首》中写道:

歇处何妨更歇些,宿头未到日头斜。

风烟绿水青山国,篱落紫茄黄豆家。

倒是十分羡慕这种以紫茄黄豆为食的农家生活。

宋人萧德藻作《登岳阳楼》,感慨道:

荒村三月不肉味,并与瓜茄倚阁休。

造物于人相补报,问天赊得一山秋。

这种以苦为乐、醉心山水的心情,何尝不是我们的追求呢?

不仅有紫茄子,还有银亮光洁的白茄子。宋代诗人黄庭坚最爱吃白茄,他有感于友人杨履道赠送白茄,一连写了四首诗赞美:

藜藿盘中生精神,珍蔬长蒂色胜银。

朝来盐醯饱滋味,已觉瓜瓠漫轮囷。

君家水茄白银色,殊胜埧里紫彭亨。

蜀人生疏不下箸,吾与北人俱眼明。

白金作颗非椎成,中有万粟嚼轻冰。

戎州夏畦少蔬供,感君来饭在家僧。

畦丁收尽垂露实,叶底犹藏十二三。

待得银包已成谷,更当乞种过江南。

白茄子菜肴的色香味以及种植、烹饪方法一应俱全。

陆游不仅是南宋著名的诗人,还是一位精通烹饪的专家,他一贯崇尚素食简约之风,常常亲自下厨烹制。陆游也爱吃茄子,他在《素饭》一诗云:

放翁年来不肉食,盘箸未免犹豪奢。

松桂软炊玉粒饭,醯酱目临银色茄。

诗人乐于常年不见肉食的清贫生活,吃着松桂软米饭,以红烧白茄子佐之,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茄子确实太寡淡了,日日食之也有生厌的时候。《笑林广记》记载了一则关于茄子的笑话,一位坐馆先生教书,东家一日三餐供他下饭的都是咸菜,而东家园中长得许多又肥又嫩的茄子,却从来不给他吃一次。天长日久,咸菜委实吃腻了,忍无可忍,终于题诗抗议;“东家茄子满园栏,不予先生供一餐。”东家看到了,发觉是怠慢了先生。于是顿顿改吃茄子,咸菜再也不见了。这位先生实在哭笑不得,只好又写了两句凑成一首:“不料一茄茄到底,惹茄容易退茄难。”这个东家不仅是一根筋,估计厨艺也不咋地,茄子烧不出多少花样来。

僧人们偶尔也种植茄子,在田园风光里吟诵“种茄诗”,咏出了不同的品味。东晋著名高僧释慧远作有《诵古》十五首,其一为:

换捶胸明哭老爷,棺材未出死尸斜。

不如掘地深埋却,管取来年吃嫩茄。

把生生死死看得如此轻描淡写,真真是参透了万丈红尘。宋代高僧释了悟写有《偈颂》五首,其中一首道:

昨日栽茄子,今日种冬瓜。

一声河满子,和月落谁家。

种茄子种冬瓜也要唱喏,那溶溶月色里也润满了禅宗佛意。

茄子也入药,其味甘性寒,入脾胃、大肠经,具有清热活血化瘀、利尿消肿、宽肠之功效,可治肠风下血、热毒疮痛、皮肤溃疡。《本草纲目》记载,茄,一名“落苏”,治寒热、五脏劳,治温疾。

民间还有不少用茄子疗疾的小偏方,比如用茄子根煮水洗濯患处,可活血消肿,治疗冻疮;夏天常生热痱、患疮疖者,以生茄子割口擦拭,再食茄子汤疗效甚佳。

由此看来,这种经常穿着高贵紫袍的平民菜,还怀有一颗“医者仁心”呢,难怪明代大臣曹义赋诗赞茄云:

本草名传是落苏,个中滋味胜膻腴。

老僧也爱田家好,写作山林野趣图。

作者: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月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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