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清杨：一个杀手的甜美爱情｜小说

龚清杨：婚后的浪漫｜小说

文/龚清杨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在我两岁多的时候，我就被师傅带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在我五岁那年，师傅对我说：我要把你训练成天下最顶尖的杀手！

我问：杀手是什么意思？

师傅说：就是专门杀人的人！

我弄不明白，就问：我为什么要杀人啊？

师傅淡淡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徒弟！我是天下最顶尖的杀手，所以，你长大后也要当一个最顶尖的杀手！这是命中注定的！

就这样，我从五岁开始，就跟着师傅练剑！

师傅说：杀手就像绘画音乐一样，是一门艺术！要成为一个顶级杀手，除了剑法高明之外，还要抛弃所有的情感，让内心中充满恨！

因此，师傅还要求我每天都要磨剑。他说：在磨剑时，一定要把满腔的仇恨倾注在每一个动作上，要咬牙切齿，要面部狰狞，这样，你的剑才会有杀气！

师傅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做了几个表情，像凶神恶煞一样，让我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在我的记忆中，师傅从来没有笑过。他老是板着脸，看起来像一块风化的石头一样难看。他不发脾气还好点，一发起脾气来，双目圆睁，眉毛倒竖，口中发出的暴喝声就像山中老虎的吼叫声一样恐怖！

师傅的训练很严，他手持一根鞭子，每当我磨刀时的表情不够狠毒、狰狞时，他就会狠狠地抽我一鞭子，很痛，火辣辣的，还会留下一道像蜈蚣一样血痕……

磨好了刀剑后，师傅还教我，要用大拇指反复地拨弄刀刃，说：就像人要喝水一样，一把刀或剑需要喝很多血，才能成为一把好刀或好剑！

我按照师傅的指点，用大拇指轻轻拨弄薄如纸张般的刀刃，感觉丝丝冰冷的气息进入了我的血液……我朦朦胧胧意识到，这是死亡的气息！因为这薄薄的刀刃，可以轻易地割断狼、山羊、老虎以及人的喉咙，可以轻易地剥夺一个动物和人的生命……

师傅还要求我每天要用刀剑至少杀死一只动物，比如兔子、野鸡、麻雀、狼、豹子等。师傅说：只有杀这些动物不眨眼时，才能够做到杀人不眨眼！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听从师傅的安排，下了山，干脆利落地把一个小有名气的刀客给杀了。

师傅很高兴，特意带着我到一家高档酒楼，点了一桌子鸡鸭鱼肉，并上了一坛美酒，为我祝贺！

酒过三巡，师傅又喊来两个美女，一个陪他，一个陪我。师傅说：只要有钱，什么样漂亮的女人都有！做为一个杀手，你不能对任何一个女人产生感情，只能把她们当玩物！

就这样，从十八岁开始，我听从师傅的命令，杀了很多人，也经历过很多女人。

在经历了一次次成功的杀人之后，我的剑法突飞猛进。仅仅五年，我就成了江湖中最有名气的杀手了。

这一次，我又接到了师傅的飞鸽传书，他命令我去杀中原大侠刘若风。

一路上，我听到许多关于刘若风的传闻。据说，他是江湖中近二十年来最具大侠风范的一个人物。他行侠仗义，古道热肠，在江湖上口碑极好。

那一个夏日的夜晚，二更时分，我穿着一件黑色的夜行衣，施展轻功，潜入了刘若风家。刘若风正坐在后花园中一个石桌前，悠闲地饮酒。他五十岁左右，身着青色长衫，面孔白净，相貌儒雅，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依我的经验，这样的中年男人对女人十分有吸引力！

当我出其不意地站在刘若风面前时，我注意到他的面孔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仿佛一阵大风吹过湖面一样。

我明白，我身上的杀气太重了，从而使他的内心中产生了恐慌。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微笑着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杀人？

我很惊讶他亲切的微笑，就仿佛我是他一个极亲近的人一样。

我冷冷地哼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人！也许我的命中注定要当一个杀手吧。

杀手？你觉得当一个杀手有意义吗？你觉得当一个杀手能得到人生的幸福吗？他不紧不慢地说。

我说：人生的幸福？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只是听从师傅的安排，他让我杀谁我就杀谁！杀完人后，师傅就会奖给我美酒佳肴，还有一个个活色生香的美女。这不是一种幸福吗？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悲伤，像漆黑的夜色一样浓稠、苍凉！

我懒得跟他废话了，就拨出剑，迅疾地刺了过去。我可以自信地说，当今江湖中没有人比我的剑更快，甚至小李飞刀的小刀也没有我的剑快。

他不得不拨出剑开始抵挡。

我的剑像毒蛇一样迅疾而狠辣，令他防不胜防，很快，他的衣衫上就血迹斑斑。

当我的剑就要刺中他的胸脯时，一个人像一只美丽的大鸟一样迅疾地飞到了我们中间，挥剑挡住了我势如雷霆般的一击。我呆住了，面前竟然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她的功力虽然不弱，但比起我来说还是差得远，我自信能在三招内杀了她。

显然，她有自知之明，用一幅楚楚可怜的神情说：求求你，放过我爹吧！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清了这姑娘的相貌。我的心骤然间剧烈地颤动着，我已经经历过很多女人了，但我却从没看到这么美的姑娘。她一袭白衣，就像没有一点瑕疵的玉兰花一样，令人赏心悦目！更令人诧异的是，她的周身还若隐若现地散发着一种香气，就像桂花那样香，却又比桂花香气更浓郁、更让人心醉……

我感觉我手中的剑一瞬间变得柔软无比，我感觉我冰冷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如春风。

求求你，不要杀我爹好吗？我可以嫁给你，一生一世待候你。她竟然流泪了，乞求着说。

我第一次发现，一个女人的眼泪竟然如此厉害，让我手中的剑剧烈地颤抖着……

我第一次违抗我师傅的命令！我缓缓地收回了剑。我放过了刘若风。之后，我就把她带走了。

我不敢回到师傅那里。虽然，他的武功已经不如我了，可是，我害怕他那比剑锋更锋利的目光。我把她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大山上，搭了几间简陋的木房，过上了一种隐居生活。

我们很快就结为了夫妻。她叫梅子，她对我很好，百依百顺。

梅子喜欢花，在我们的房前屋后，种了很多各种各样的花。

梅子喜欢小动物，猫啦，鸡啦，鸭啦，狗啦，什么都养！

一天，我杀了她养的一只鸡，打算煲汤时，梅子来了，她看到那只鸡时，顿然间泪如雨下：这是我养的鸡啊？你怎么舍得吃它？

我诧异不解：鸡生下来就是人的一盘菜啦，有什么伤心的？

梅子擦了擦眼泪说：这只鸡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已经和它们有感情了，看到它们，就像看到亲人一样……

这以后，我就不敢吃她养的鸡、鸭了！我害怕她的眼泪，觉得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像烙铁一样让我很难受！

梅子还养了很多蚕，并让我帮忙饲养。她喜欢用手抚摸那些白白胖胖的小蚕虫，并笑着对我说：你也摸摸这些蚕宝宝吧，看看像不像初生下来的婴儿那样可爱！

梅子的笑容很甜美，比漫山遍野绽放的野菊花还美，我很喜欢看！

我纯粹是为了讨好她，才装模作样地摸了摸，感觉就像婴儿的皮肤那样娇嫩！

梅子忽然抱紧了我，又在我的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娇羞地说：我发现我愈来愈喜欢你了！

这些话语撞入我的耳朵时，就像晴天霹雳一样震撼……

我经历过很多女人了，我对待那些女人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认为只是一种生理需求，一种金钱交易！

然而，梅子却让体验到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愉悦，有时候只是看她一眼，就像喝了一坛美酒一样，觉得浑身的每一个毛孔舒坦无比……

然而，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快就打破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正端着一盆玉米喂鸡时，师傅突然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依然是面若寒冰。

我顿时慌了，连忙跪在他面前，请他原谅我。

他缓缓地说：你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一个杀手，而不应该过这种平凡的生活。

我的心中就像山洪暴发一样难受不已：我已经离不开梅子了！我已经迷恋上了和梅子这样朝夕相伴相亲相爱的生活了…… 我咬了咬牙，决定捍卫我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我缓缓地站起来，从腰后的剑鞘中拨出了剑。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可我却一清二楚：他早在五年前就因走火入魔而丧失了内功，杀他其实是一件轻易而举的事。

我举起剑的一刹那，忽然发现，由于我好几个月没有磨剑了，这把曾经雪亮的剑竟然布满了黄褐色的锈迹，就像一个老年人的脸上布满了难看的老人斑一样！

师傅心痛地说：你看看你把这把宝剑糟蹋成了什么样？

我冷冷地说，师傅，我不想杀人，然而，今天却是你逼着让我杀你，我是别无选择！

师傅笑了，是冷笑：你知道中原大侠刘若风是你什么人吗？

什么人？我蹬大眼睛问道。

他双手张开，仰天一阵狂笑，仿佛山峰间突然有许多怪兽集体吼叫一样。

他狂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淡淡地说：中原大侠刘若风其实是你的亲生父亲。二十多年前，你才两岁时，我就从他的家中把你偷了过来。我要把你训练成一个出色的杀手！然后，我要让你亲手杀了你的亲爹；然后，再让你和你的亲妹子成亲。梅子就是你的亲妹子啊！哈哈哈哈……

天啦！怎么会是这样？我的身子剧烈地颤动着。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我惊异地发现我手中的剑因为剧烈颤抖而扭曲如一条蛇。就在此时，梅子又像一只美丽的大鸟般飞了过来。她平静地对我师傅说：当年，你追求我养母被拒绝后，你就怀恨在心。我养父早就料定你一定会采取这种最狠毒、最残酷的方式来报仇的！

养父？什么，他是你养父？这下轮到师傅目瞪口呆了。

梅子说：对！刘大侠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是我的养父。我是一个孤儿，生下来没多久就被我养父养母收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心中就已经有一个人了，那就是刘大侠的亲生儿子刘学正。我等待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梅子平静地说着，在灿烂的阳光下，梅子的脸上洋溢着一团圣洁的光茫，俨然如仙人。

梅子不是我的亲妹子，太好了！我喜极而泣。我不顾一切地将梅子拥在怀中激情狂吻着。

当我们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身旁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此刻，师傅面如死灰，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多岁。他原本不到五十岁，身材魁梧，脸上永远挂着不怒自威的表情，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凛凛！然而，梅子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像利箭般刺入了他的身体，让他犀利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让他挺直的身躯佝偻了下来，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头一样衰弱……

梅子又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你和我养父是从小玩大的，然而，你的武功、棋艺、学问，无论哪一项都比不过我的养父，就连追求我养母时你也失败了。于是，你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嫉妒，这种嫉妒又让你的内心充满了无穷无尽的仇恨……于是，你就当了一个杀手，做出了很多令人发指丧尽天良的事情……

我养父每天都在揣摩你的心思，他知道你是江湖中最顶级的杀手，不仅会用刀剑杀人，而且还会用阴谋诡计杀人！他知道你偷走了他的儿子后，一定会把他的儿子训练成一个冷血的杀人魔头，并且还会让儿子来杀自己的父亲！养父对我说，对于一个心中充满了仇恨的杀手来说，只有用博大纯粹的爱才能化解！因此，多年来，养父一直让我养鸡养猫养狗……就是为了把我训练成一个充满爱心的天使！然后，让我用这种博大纯粹的爱来感化、拯救他的儿子，也就是他那已经被你训练成冷血杀手的儿子！

苍夭不负苦心人，我养父的阳谋终于战胜了你的阴谋！你今天己经看到了，刘学正现在每天养鸡养鸭养猫，种菜种花，已经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了，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爱心的正常人了！你己经彻底地输了！

“我输了，我输了……”师傅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他的声音很古怪，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又像哭，又像笑……他的声音愈来愈小，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忽然，他的身子直直地扑倒在地——他竟然被气死了！

我长久地凝望着梅子，她依然安静地微笑着。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后，仿佛是照在一面镜子上一样，又被反射了出来，她的周身因此散发着一种奇异美丽的光芒……她是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