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丽：沉香（48）和婆婆相处，真的那么难吗 ｜小说
文/韩雪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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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有些疑惑，贺宁的表情，好似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不知道是真的没感觉，还是装的，这不应该呀，上次提到自己这个朋友，她还东问西问，好似有什么察觉，怎么现在了，自己主动提起来，她倒一副没事人的感觉，好似真的不感兴趣，贺宁吃了饭，妈，我们去公园转转吧，现在花开的不错，有你喜欢的紫玉兰。我昨天还看了。杨青说，你不想去那个超市看看。离你这不远，你以后买东西，挺方便。贺宁笑笑，不用，我都是周末，拉了子墨一起去大超市，一下多买些，小超市的东西，有些便宜，不过不全。贺宁都要佩服自己，她感觉，母亲是故意的，希望她去那个东林超市，她远远的看过那个超市，假装从门前走过，可是，她没有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害怕了，压过了好奇心。她考虑过，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母亲想再婚，她没有立场反对，一种，贺东林是她的生父，可是哪一种，她都不愿意面对。所以她要做鸵鸟，如果母亲挑明了，才不得不面对，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对于父亲，这个名词，太陌生，以至于，在婚礼上管子墨的父亲叫爸爸，她居然没有喊出来，还记得当时的空气好似停滞了一下，气氛有些微妙，还好，常子墨握紧了她的手，给了她个鼓励的笑容，那个场景的常子墨表现的很绅士，好似能理解，她才喊了出来，不过，声音很小，幸而麦克风在她嘴边。孙盈没挑剔，她以为，小姑娘是紧张，结婚吗，那样的场合，紧张一下很正常。现在，这个人，冒了出来，这一生，她需要他的时光里，他缺席了，现在她不需要了，他出现了，对她来讲，有什么意义，她曾经渴望的怀抱，现在却感觉，没必要了，她不像有些人，特别想找到生父生母，没必要，别人放弃了，何必打扰别人，当然，现在她也不愿意别人打扰她的生活。那些寻亲节目里，都要子女宽容父母，理解他们，要维护这份亲情，她开始看了感动，感觉这是人间大爱，可是后来，她假想了一下自己是当事人，突然发现，她本人接受不了，她不解的是，感情是发自于心的事，是应该的吗。
凭什么一方不尽责任，却要另一方尽义务，这是义务绑架呀，人和人的感情，是绑架出来的吗，她终于摇头，她想，如果有人当年背弃了义务，多年后，没资格要求什么孝顺和义务，义务是双向的，不是谁可怜谁，世上还有人比一个婴儿更可怜的吗，她被带到这个世界，却又被抛弃，还有比这更可怜的吗。有一次，母女一起看一个这样的栏目，她马上要换台，杨青有些奇怪，你怎么了，这节目多感动人，她摇头，不感动，感觉那孩子太可怜，当年没的选择，现在还要逼着做一个决定，还是没的选择，要选择自己的心意，就要让人说是不孝顺，太可怜。杨青愣了一下，她叹了口气，父母也有他们的无奈，年轻的时候，有些决定，也是有些无奈。无奈，用了这个词，贺宁摇头，不是无奈的事，是自私，所有的决定里，都只是顾了自己，自私。母女二人进了公园，其实是一个路边的游园，面积还不算小，因为靠近了民心河，这里的空气，也比较清新，花开着，天蓝着，风暖暖的吹着。母女俩慢慢地走着，杨青想要开口，有些事，真的要一直瞒着吗，可是她对于贺宁的态度，有些没把握，贺宁不是没主意的孩子，有些事，看似她听了自己的话，她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怕自己生气，不等于她没主意。贺宁的心情，貌似不错，她的注意力真的在花上，她说，妈，这玉兰花真漂亮，你看，这花朵，就是花期短了些。贺宁看了看母亲，妈，你兴致高些好不好，现在是春天了，多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还是没有勇气，把贺东林的事说出来。可能，她比贺宁，还不愿意面对。反正，就这样吧，贺东林也说，看的出来贺宁挺幸福，不提了，过去的事不提了，提了贺宁肯定不高兴，何必呢，惹孩子生气。
贺宁在母亲面前，表现了她的无知和没有好奇心，她不愿意和母亲正面谈贺东林的事，这天下的人，她都可以翻脸，包括那个所谓的生父，她都理直气壮，可是对于母亲她不敢，她不忍，这一生，她知道，全天下的人，对她最好的就是母亲，如果母亲开了口，她能如何，她能拒绝吗？如果贺东林只是母亲的再婚对象，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有太大冲激力，让她自己过一辈子，她可不愿意，母亲不过五十多一点，再婚是正常的，她已经出嫁，对于母亲的依赖少了不少，唯一担忧的是，如果母亲再婚，以后她有了孩子，母亲会不会帮她领，本来，如果是现状，杨青肯定愿意帮她带，她说过，带孩子是天下最有意思的事，不过，也没看出，她对别人家的孩子有多少热情，只是近一两年，对于两三岁的小朋友，明显多了耐心。可能，她已经有了老年的心态，对于隔代的孩子，多了喜爱，有一次，她和罗阿姨一起感叹，同龄人都成了姥姥和奶奶，只有她们俩，却两手空空，自己家的女儿，和别家的就是不一样，这让她们有些懊恼，可是却无奈，罗阿姨还说，好歹你还有个盼头，我这个，唉，她叹了口气，她说，我退休后，一定要马上盯紧了她，杨青当时心想，你家婷婷要出国的，真飞了出去，你怎么盯紧。贺宁愿意和母亲谈谈天气，说说花草，这样的季节，她宁愿，是个小女孩子的形象，可以无忧无虑的，她心里明白，如果有一天，她成了母亲，哪里有这样的心境，现在她是娇娇女，以后，可不是了。她想，只要那个人，不是我父亲，我可以不好奇，不用关注，和我没关系，她咬牙，就是我父亲，我也可以不关注，也没关系。杨青也受了感染，二人坐在石凳子上，真的只是看了看天气，说了说花草。她也一样的纠结，她对于贺东林的出现，是惊喜的，这些年，贺东林的变化并不太大，如果说命运一直恩赐了什么，就是贺东林的外表，即使过了五十，他仍然称得上帅气大方，同样的，他身上，仍然有他的魅力，所以她一眼认出了他，她只是感叹，岁月不饶人，对有些人却是偏爱。这段日子，她开始了化妆，只是极淡，所以贺宁没怎么感觉出来，她和母亲太熟悉了，所以有时候，并不太注意母亲的变化，她没注意到杨青的衣服，比原先亮了不少，有了不同的颜色，之前杨青的服装就是黑白灰的颜色，现在身上这件风衣就是卡其色的，而且，她的围巾是藕合色。
杨青看着女儿，贺宁和贺东林长的不太像，唯一像的是长了贺东林的鼻梁，挺直，嘴有些大，放在贺东林的身上，就是优点，显得他硬朗，到了贺宁身上，少了些妩媚。贺宁绕开了不想谈的话题，可是她明白，这样一直的躲着不是办法，就这样吧，她想，我不如另找个时间，去看看贺东林，我不相信，他总在店里，我倒不必非要进店，也行吧。和母亲分别的时候，她含蓄的表态，如果母亲有再婚的打算，她尊重母亲的想法。毕竟母亲的年纪不大。杨青摇头，哪里那么容易。这一生，遇见过爱情，可惜，她叹了口气，贺宁很想说，你的爱情对象，是我父亲吗，可终于没有问。她看得出，母亲的惆怅。那种惆怅，不像是对离婚对象的惆怅，到像是对初恋的怀念。通常女人离婚后，对前夫不会太有好印象，不太愿意再见面和提起，哪怕错误在女方，也不愿意再见了，因为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会让女人很烦恼，宁可接受一个原来不认识的人，哪怕那个人，并不如前夫好，可少了过去的记忆，会活得轻松舒服些，可是对于初恋则不同，那种怀念，提起来，就有些不一样的感受。而那个让人不肯忘情的初恋，最好是爱而不得，没有开始，只是朦朦胧胧有好感，没有落到现实中，这样的感情，最是美好，也最是不接地气，只属于回忆，才是美好，始与终，都是一种感觉。贺宁感觉，杨青的那个一闪而过的笑容，就是此类，不应该是真的落到了现实生活中的人，尤其是一起生活过的人，她想，这个人，才是母亲初恋，可是为了初恋不结婚的人，倒是少，她也有初恋，其实常子墨身上，有初恋的样子，尤其是他佩戴口罩的时候，好像。
贺宁一直想远远的看看贺东林，在照片上，只感觉，是一个还算帅气的中年大叔。这个中年大叔，和她是什么关系，她不愿意深想，她想，不管什么关系，现在没关系。她其实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那天，她路过东林超市，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个中年男子，正在喝茶，他端茶的姿势挺特别，有文人的感觉，他身上的衣服普通，一身深蓝的牛仔，干净利索，身材挺直，坐在那里，不像个开超市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书卷气这个词，有些困惑，这个人，何以这样的气质。她有些想靠近，她对他有了好感，可是还是控制了自己，脚步慢慢向前走，她提醒自己不要回头，为了来这里，她还佩戴了帽子和口罩，帽子的颜色，也特意换了一个平素不常佩戴的。如果单看外表，倒是母亲高攀了他，母亲的容貌一般人，气质还好，有修养的感觉，可是在人群中不显眼，贺东林不同，中介的朋友说，他身高一米八多了，在哪里都会让人注意。
她不想面对什么生父的戏码，到了现在，她不感觉兴趣了，这些年，她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多一个成员角色，是很麻烦的。其实，她的恋爱不顺利，也和她的性格有关系，她不太喜欢变化，如果不是一眼看上了常子墨，可能她的婚事，不知道拖到猴年马月。她想，也许从另一个角度，她应该感谢常子墨，不是她，她可能会单身，她其实对单身的生活挺满意。现在想想，和常子墨的婚姻，还算好吧，不是太恩爱，也是一般人，不过，还算是个家，让母亲起码在邻居那里，能抬起头。想想罗阿姨的压力，她懂母亲，杨青从不曾说过什么，可是她自己能感觉到，罗阿姨就是一面镜子，有个剩女的母亲，是怎样的心态，罗阿姨都表现了出来，她在女儿罗婷面前，虽然很气势，催婚逼婚，可私下里，就是一个愁苦的母亲。而且，随着罗婷年纪的渐长，罗阿姨的条件一直在降低，所以才会默许女儿和严副总的往来，哪怕她一度怀疑是女儿在演戏，可是也容忍了，有个男朋友，也好过没有，哪怕是假的，哪怕是离过婚的，罗阿姨和杨青叹气，我能如何，我上辈子肯定欠了她的，她样样都好，一直是我们家的骄傲，独在婚事上，让我跌了跟头，在邻居那里，我只能说，我女儿条件好，一直挑着呢，还亏得她学历高长得漂亮，要不然，我更抬不起头。贺宁一直不解，女孩子不结婚，怎么就抬不起头，有什么关系呢。可是现实如此。杨青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罗婷是什么人，走到哪里也有回头率，只要罗婷想结婚，那不容易吗，不要急了，急个好歹，倒不合适了，罗婷有多少事，还要靠你张落。她的雅思是没过，不过，她的导师给他联络了一家大学，还不错，人家看了罗婷的论文，和从业的经历，发了通知书，不过罗婷还是要趁着没出去这段日子，恶补一下英语。毕竟生活在哪里，也要先过了语言这一关。
罗婷先和贺宁说了，贺宁不知道是该恭贺，还是该担忧，你和严副总怎么讲，贺宁有些担忧，她能感觉出来，严副总对罗婷的真诚，而且，严副总现在项目上遇阻力，挺不容易，罗婷说，我们一开始讲好了，大家是好朋友，至于日后，能不能在一起，要看感觉，起码目前我没感觉，我可没欺骗他，他心里有数，你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心中有数，我一开始就表态了，我是要出国的。这时候罗婷叹了口气，还没敢提，怕她闹，我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找了个语言老师，一对一的辅导，希望口语起码没问题，我没时间和我妈讲道理。贺宁说，你这样不对，你不可能一走了之吧，那你妈如何面对，你总要让她心里有个底呀，她看你雅思没过，还松了口气，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