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明:丝瓜井的前世今生(4)第一次

王辉明:丝瓜井的前世今生(3)神人老周

文/王辉明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芙蓉姓胡,团脸粉嫩,泛着红晕,眉眼含笑,像朵刚开的芙蓉花一样鲜艳娇嫩,大家都叫她芙蓉。她老公是跑船的,大船,穿过三峡到长江口上海,有时还被抽调去跑远洋。一走一两个月,回来住一个星期。
芙蓉陶醉在新婚的美好之中,花钱不愁,老公还经常带些外地土特产,家里应有尽有,包括缝纫机,收音机,大座钟,上海表,最令人羡慕的是有台电视机。车间同事来家里玩,都羡慕不已,称赞她命好,福气好,老公找得好。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不对劲,丈夫在她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令她寂寞难耐,常常莫名其妙地感觉生命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虚。尤其是晚上,看电视的人散去,她一个人,倍感冷清孤独。近来,还感觉老公有些行为怪怪的,又说不清什么原因。
芙蓉情绪的微妙变化,陶子有感觉。见她刚才还在说笑,忽然就不言语了,问她有什么事吗?她张嘴欲言,看一眼陶子又不说了,只是摇摇头,笑一笑。陶子觉得她笑得很勉强。
楼上楼下,天天在一起,陶子对她再熟悉不过了。看到陶子看书,芙蓉说她也喜欢看,陶子讲起看过的书,她好多都看过。陶子从同学那里借来书,自己看完后,就一定会借给她看,她看完了再归还。看过同样的书,在一起就有的是话说。
以前是有话就说,什么话都可以说,大一句细一句,无所顾忌。陶子就连有了新的女朋友,也会详细的讲给芙蓉听。芙蓉就会给他出主意,像姐姐那样。陶子没姐妹,芙蓉就是他姐妹。从来没见她像现在这样,陶子心里很是纳闷。
陶子喜欢在芙蓉家看电视,芙蓉家的温馨让他轻松愉快,也想留下来多陪陪她。没什么可看,也坐电视前,常常到夜深。
芙蓉给陶子泡了杯咖啡,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是苏打饼干,递给陶子一块,就自己忙自己的事。陶子一边嚼饼干,一边喝咖啡,一边盯着电视。
芙蓉烧开一壶水,看陶子还在看电视,就把大木盆端到里屋,倒了热水再掺冷水,水温调合适,返手关上门,就在里屋洗澡。留陶子一个人在外面屋看电视。
电视声音的间隙,可以清晰地听到芙蓉浇水湿身,水流过肌肤滴落盆中,手掌搓洗着水滑的肌肤,……陶子眼睛虽然看着电视,心里却乱得一团糟,尽是些漫无边际推演假设的遐想。
过了一阵,芙蓉洗好,开门出来,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湿发披在肩上,肩上搭了一条毛巾,浑身都散发着香皂的味道,那是留兰香的气味,更令他神思恍惚。
她走近问陶子,“还在看呀。”然后弯下腰,贴在陶子的背上了,轻声问道,“演的什么?看得这么专注。”
陶子紧张起来,终于忍不住反手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芙蓉浑身哆嗦了一下,只略微一迟疑,便趁势依偎进陶子的怀里。陶子没想到她这么温顺,心中激情炽烈燃烧,低下头去亲她,又伸出了手。
芙蓉把陶子的手拿开说,“你妈妈都下来看了几次了。嗯,你先上楼去,等你妈妈睡着了再下来。”
“回来了。”陶子刚上床,母亲问道。
“嗯。”陶子应了一声。
“她一个人在家,这么晚了,还在别人屋里,影响不好。”
陶子说,“莫想多了,睡嘛。”
“芙蓉也造孽。”母亲说的造孽就是可怜,这是陶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芙蓉可怜,以前都是听到人们的羡慕。“嫁给跑船的,人不在家,心也没在家。”母亲最后这句话,听得出她的心酸。
陶子的生父就是跑船的,长年累月漂在水上,最后死在水里,人都没找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了没有埋”。还有一句话是说煤矿的人,“埋了没有死”。母亲的心酸往事,是否就是芙蓉的心事呢?这样胡乱想着,听到母亲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再次下来,门是虚掩着的,大灯已经关了,只开着床尾的小灯,光线朦胧温馨。芙蓉还坐在电视机前,电视屏幕上已经是雪花一片。
陶子走进来,芙蓉也站了起来,陶子上前一把就把她搂住。
……
从楼下出来,陶子感觉天地变了,自己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这一夜的事,令他惊喜莫名,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受,新鲜无比,奇妙无比。
一个星期,只要有时间,陶子就到芙蓉屋里去。
陶子从五一路下来,出了五一巷,过东佛段大街,进惠工村,沿石板路往下走,经过麻条石墙边碉楼似的圆柱水塔,从后圆门进厂。
刚走到打水房前,就有人喊他,“还在路上慢摇慢摇的,叫你快点进车间去,今天子弟三中的学生来了,学工劳动,男生都分配了,就剩个女生没人要。”
陶子这才想起,昨天听队长讲今天要分配几个学生来劳动,要求大家认真教,还要特别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要把社会上的那些不良习气传给他们。
加快脚步,走进保全室的大门,就看到一个女生的背影。丰满成熟,高挑匀称,似乎感觉这身影有点眼熟。正疑惑间,女生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原来是小莲。她也认出了他,脸上微微笑着,既彬彬有礼,又阳光灿烂,大方爽朗地喊了他一声,“师傅!”接着说道,“真是你呀,陶子,哦,不对,还是该喊你陶师傅。”
陶子一脸惶惑,眼前的她,与之前的印象判若两人,完全不是他无数次想像中的那样腼腆害羞,更没得一丝没人要吃闭门羹的尴尬,反而处处显露出优雅随和落落大方。
一声陶师傅,把陶子喊得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哦,好,好,这里有双干净袖套,这是工具箱,把袖套戴起,跟我进车间。”
劳动期间,余莲几乎天天都来得最早,等在保全室门外,有人来把门打开,她进来先把地上渣滓扫干净,然后拎着两只温水瓶到饭堂侧边的开水房打开水。开水打回来,又帮陶子把搪瓷茶盅洗干净。打开陶子的柜子,取出茶叶,抓上一撮泡好。陶子走进保全室,余莲就端起茶盅揭开盖子,递给陶子,还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陶师傅请喝茶。”
余莲学东西也快。陶子知道这些东西她离开后也许再也用不上,但只要教她,她都认真地学,并且一学就会。令陶子十分惊讶。
车间的事做完了,不用陶子吩咐,余莲就用棉纱头把扳手起子水平仪这些工具仔细揩干净,放进工具箱里,一点油污都没得。
坐在保全室休息,陶子爱讲书,分到其他车间的学生都跑过来听,余莲听得尤其专注,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纯净无邪的眼神,又让陶子想起初访流水巷那天黄昏的邂逅。
吃中饭的时候,她把自己和陶子的两个大搪瓷盅洗干净,然后到饭堂帮陶子打饭。见陶子吃完,立即把搪瓷盅接过来,拿到车间外的洗手槽洗干净。
男生哪有这般细致殷勤。那几个当初不要余莲要男生的师傅,对陶子羡慕不已。多年以后,陶子讲起这段往事,小莲得意地笑着说,“我就是想让那些瞧不起女生的人后悔。”
陶子始终没有对余莲说出心里想说的话。虽然他有过一些暗示,也制造了一些机会,但是,都被她的若即若离和自己临场的怯懦,一而再,再而三地错失。厂团委和校团委组织学生和师傅到南山上开联欢会,从清水溪到松林坡,从共青湖到玫瑰园,很多次他俩单独在一些,身边是潺潺的溪流,阵阵的松涛,馥郁的花香,氛围很好,他也很想表白,这对他来说,本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当他一看到余莲坦率和纯真的模样,不得不欲言又止,话题就越扯越远,直至漫无边际,只谈些别人的风花雪月,闭口不谈两人之情。
一个月的劳动结束了。今天她们就不再来,也许这辈子无缘在一起了。
陶子一早就来到保全室,希冀能再听到她叫那声陶师傅,再喝一杯她泡好的热茶。可是推开门,却没看到她微笑着迎上来的身影,心里怅然若失。
就在抬脚迈进保全室门槛时,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信封,弯腰拾起来,心想不知是谁这么大意,能把信随随便便就塞在门缝下面吗?他掸了掸信封,忽然看到信封上写着陶子收,却是余莲的笔迹,心跳就立即加快了,喘气也急速起来。
信中,小莲回忆了这一个月的经历,感谢陶子给她的教诲和帮助,表示很怀念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最后问他,什么时候再到地瓜家去,她想见他,心里还有话想跟他说。
陶子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真是余莲写的,这个小莲,总是出乎意料地给他惊喜!
夜间下过雨,清晨天空洗过一样晴朗,阳光鲜亮如水。石板路边的香樟树,叶片映着朝阳,碧玉般剔透。阳光洒在身上,人也仿佛通体透明。习惯了阴沉沉雾蒙蒙的天,陶子今天一出门就发现天空有些异样。
进厂这一路上,遇到的人也怪怪的,令陶子心里有些惶惑不安。
后圆门外是子弟三中,一群老师站在校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他从水塔那边走下来,人群有些激动,有人指指点点地说,“来了来了,就是他。”“哦,难怪。”陶子盯着他们,他们的目光也不回避,粘在他身上,尾随他进了厂门。
推开保全室的门,看到几个人坐在靠凳上,脑袋正凑一起说得热闹,看到他进来,立即都不说话了,还若无其事地说天气,今天太阳好亮。
队长胖子推门进来,张嘴正要说什么,一眼看到陶子,也不说话了,胖脸拉得老长,气呼呼的样子,左扭右扭,就是不看陶子。
胖子其实有点可怜。他老婆也胖,胖点到没什么,却是既嫌弃胖子还不知检点。只要胖子不在家,就有男人进进出出。甚至有人说她,饿痨饿相,收潲水的来了,都要拉进屋里搞半天。所以,胖子最听不得男女之间那点事。
怎么回事?他们究竟在说什么?见到我怎么不说了?与我有关?真是奇怪。
陶子心里想着,嘴上不说,拿了搪瓷茶盅去车间门口的洗手槽洗。
刚走到洗手槽边,李莉从车间出来,大声喊他,“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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