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红月亮(28)嫦娥|小说

毛颖:红月亮(27)谈判专家|小说

文/毛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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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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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明白,现在到底谁是月宫的主人!”
曲锋说得愤愤不平。
“月宫的主人是嫦娥。”
小梅不想让他最终发起火来。
“哎,是说啊,都快到中秋节了,真快呀!”
她拿定主意,把一肚子委屈、一肚子怨气、一肚子疑惑、一肚子担心民族,都先统统烂在肚子里。
“别打岔好不好。”
曲锋抄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明显带着气。
那是个秋凉的傍晚。
他们仍旧坐在最初共进晚餐的西餐厅,也还坐在同样的位子上,既可以欣赏窗外夜景,又可以听钢琴演奏。
琴声不远不近,刚好不影响正常交谈。
然而此时,他已无心欣赏夜景,也不想听什么演奏,只想交谈,痛痛快快倒出一腔不满。
不满的源头在曾子辉,或者说得再具体点儿,是李丽媛。
初夏之际,小梅把花枝招展的李丽媛带到公司。
当时,曲锋拆借资金还没回来。
小梅把李介绍给曾子辉。
曾看了简历,什么也没说。
后来,小梅一再主张出题面试一下,催得他有点儿恼,说:“有啥子必要吗,进个人。”心想不能再让她招人了,这一个二个的来历不明,日后还不都成了她的人。杨江活生生的例子么,白白拉扯一场,结个婚都不说一声,倒把她请去了,自己这个老总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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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爱被堵死了嘴之后,梅在曾的眼里,立刻就变得没那么可爱了。
笑也笑得丑了,人也好像老了,春节分帐硬是要给姓曲的多记几笔的劲儿,更是把人鼻子都要气歪。
莫非看上姓曲的了不成,人家可是有家室的。
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去踩独木桥。
再看跟杨江那几个龟儿子嘻嘻哈哈的鬼相,咋看咋不是个样子。
也好,滚脱了算了,老子不稀罕!
他知道,她说有男友,是瞎话,可当时就是没勇气揭穿。
为此,他恨了自己整整一个月。
翻回头来再一想,倒也没准儿是心里早惦记上谁了。
凭他的猜测,无非是曲锋和杨江。
可连杨江也要结婚了,她还惦记个什么呢?
顺着这个思路下去,他便觉得她好像不太正常了。
而且,在他的观念里,这种不正常,是不正派的、下贱的。
于是,再看她时,就不光光只是丑和老了,还加上了个“浪”字,也就愈发厌烦起来,恨不能立时一脚就把她踢出月宫,踢得远远的,万劫不复才好
当然,目下也只是想想,她占着四成多的股呢,真踢走了,月宫怕是难办。
屁——月宫,啥鬼名字,起得那样轻浮,看老子哪天改掉了它!
就这样,他揣着一肚子怨气,开始事事和她对着干。
代理协议不签不行,价格要低,指标不能加。
支钱,不批,批也只给一部分。
曲锋,少来,给老子找钱去,一天都不想见到他。
开会,没空。
报销,等着。
连“五·一”开工典礼也不同意,改成五月八号,多吉利。
就这样,他借着搞联营,一点点削弱她的权力,把能干的人,都拢在自己身边,闲着也给我这儿呆着。
私下里,他开始着手膨胀个人资产,计划把一年内她挤走。姓曲的当然跟着滚蛋。你俩人去鬼耍么,耍出事来才热闹!然后改头换面。
到那会儿,联营也搞起来了。搞他几个配方简单,回去看看书就是了,又不是没干过。搞日化,还要看老子的,啥子客户资源哝,啥子MBA哟,客户资源是公司的,公司是老子的!到时候,你梅寒雪就是跪地求着,还要看老子高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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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想下来,从曾子辉的角度,月宫上层,其实已经失和了。
再一桩桩一件件积起来,从小梅这儿看,月宫的决策,也越来越不好做了。
她知道老曾对她有气。
男人吗,伤了自尊,让他撒撒气,让着他点儿。
再说,怎么也是老总啊,要面子、要效益、省开支,都正常。
态度不好,不等于用心不良。
至于人员吗,该培养培养,他拿去培养培养也好,省得一大帮小伙子全跟自己学,单打一不说,赶明儿再一个个阳刚不足。
在她心里,曾子辉仍然是老总,仍然是战友,甚至,仍然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不会为着爱情的小小挫折就不顾多年精心创建的事业,就把多年并肩奋斗、风雨同舟的伙伴,真当成敌人。
他是有点儿小心眼儿不假,可应该也是重情义的人。
但愿他早点儿找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咬着牙,赔着笑,一步步把代理业务抓上去,一点点把联营的大事小情跑下来,忙忙碌碌顾不上别的,一心期待着生产试车、正式投产、新品上市等等等等一系列美好的、对月宫和他们而言甚至是划时代的镜头。
凭着这期待,她包容了曾子辉越来越冷的表情和越来越苛刻的要求。
老曾,等着看吧,产品一出来,你就高兴了。
她想。
凭着这期待,她熬过了无数写写算算的深夜。
等着吧,产品搞出来,好好睡上它三天,不,一礼拜!
凭着这期待,她强忍了多少次剧烈难挨的腹痛。
“别垮,千万别垮。就是死,也得给我等着!等到投产以后。到时候什么也不管了,花多少钱都行,倒要好好看看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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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李丽媛怪可怜的,还是舒扬的故交,又懂点儿化工,要求也不高,心里特想帮她。
她习惯了曾子辉的摔摔打打,不管那个,依然埋头苦劝。
他终于同意面试小李了。
她一定行。
老曾吓唬人哪,心里还是有谱的。
曾子辉想的却完全是另一付模样——算了算了,见见再说不行,没专业,轰出去了事,看她还有啥说事,也省得老在这里聒噪,声音难听得很,哑沙沙的,象个老婊子。
哇!好俊的个女娃儿,多乖巧的。
李啥子,丽媛哟,这才是女人呢么。
收下收下!
老子就不信,连这个女娃儿也能叫你拐到去了。那些男人迷到你,女娃儿也迷到你不成!
他告诉小梅,小李专业很好,搞生产最合适。
小梅一听特别高兴,还嘱咐李丽媛“好好干”。
接下来,曾子辉便展开了对李丽媛的攻势。
“小李呀,一起去看看设备吧。噢,印些名片,先写产品工程师吧。至于待遇,我看可以再高些吗。这个小梅,手紧得很,不分情况的。你自己说说看。不要紧,大着胆子说吗……我看可以吗。”
“小李呀,生产得有个带头人哪。敢不敢当经理哟。”
“……”
曲锋兵败而归的时候,李丽媛已经是生产经理了,才来了一个多礼拜。
“这是不是升得太快了。”
他质疑。
“怎么也该过了试用期吧。”
他不平。
为公司,也为自己。
“也不能因为是熟人的朋友就乱提拔呀。”
他本不想这么说,可终究没忍住。
“啊——梅总,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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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主意啊!”
小梅争辩,心里憋着一口气。
就在几分钟前,李丽媛甩给她那张“简化配方”的配料表。
“照这个订样料吧,试车用。您可真逗,在我这儿能省出几个钱来,这才是省大钱的路子呢。”
她看看说:“这行么?”
李撇撇嘴:“我说怎么呢,压根儿您就以为我是一小学徒啊。曾总都看过了,没问题。”
“那也应该你采购哇,我又不懂。”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半个月前哭哭啼啼梅总长梅姐短地求自己“帮帮忙,我什么都能干,专业太偏了,工作不好找哇……您就收下我吧,我一定好好干”的小女孩。
她记得,自己当时还挺亲热挺动情地搂了她一把。
“真的,我不懂,再搞错了。”
心说:“应该是我给你派活儿,怎么反过来了!”
“噢——我以为您什么都懂呢。曾总说了,让您办。我这儿没钱,也没工夫。曾总让我告诉您,说他拜托了……”
这等女人甩嘴的事,怎么跟曲锋说呢,又怎么说得清楚呢。
再说,曲锋是谁呀,也说不上这些个呀。
曲锋后来也明白了,李丽媛的跋扈及其所有产物的根源,都在曾子辉。
“对不起梅总,我误会你了。”
说得很真诚,也很无奈。
“我不该误会你。”又说。
接着长长叹息了几声,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这个老曾,越来越糊涂了。”
这回,小梅没再为曾子辉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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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那张配方找舒扬帮忙。
舒扬的热情让她感动。
这才是朋友啊!
她明白了——舒扬和李丽媛为什么终究没能走到一起,明摆着,压根儿就是两路人!
按道理,李丽媛是在她手下,该事事向她汇报,听命于她才是。
可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没听过她的,凡事都找曾子辉商量,然后反压过来让她干这干那。
“你这个副总经理算怎么回事啊!”
曲锋不满。
按照舒扬的提示,他已经找过几家麦伍德在京津地区的经销商,一期生产欠缺的资金,逐渐有了眉目。
“我敢断定,资金即使到位,他们也未必按原方案生产。”
“那不一定,老曾还能连这都不明白了。那边已经明确说简化配方有问题了,严格来说问题不大,可按专家估计,卫生部门是不能同意的。老曾不会糊涂到违法经营的程度,我已经跟他谈了。”
“怎么说?”
她耸耸肩,一付无奈的表情,“你说呢。”接着又说:“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他明白,不过跟我赌一口气罢了。”
“他?赌气?他凭什么!这一年多我眼睁睁看着呢,大伙也看着呢,赌气的该是你呀!”
“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这就告诉你。先别生气了好不好,赶紧落实资金吧。资金到了位,老曾就没话说了。”
果然,还是她了解曾子辉。
资金找齐后,曾同意照原来的正规配方生产,并再次要求立刻着手订购原料,准备试车。
其时,配套工程已然收尾,就差验收了。
“我去吧。”
李丽媛忽然冒出来。
“我想过了,我去采购,更方便些。”她说。
小梅记得,这是差不多整整一个夏天里,她说的唯一一句象点儿模样的话。
“不过你们得放心给我钱。”
她又补上一句。
“也好。”
曾子辉开腔了。
“验收的事情还多,梅总,你就负责一下吧。”
一句话,把本来说好由他本人牵头的事,推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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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订购化工原料的事,小梅并非一点儿不懂,而且就其商业方面的特点,在月宫算得上头号专家。怎么讨价还价,怎么预付怎么欠款,怎么催货怎么收货,都是行家里手。
说不懂,大多为着对货物本身成色真伪以及运输中如何保证安全一类事的外行,加上打心眼里不想认那个所谓“简化配方”,有点儿成心拖拉的意思。
怎么说呢,近来的老曾,那么不好说话,一点就着,直接质疑再说僵了。她可不想跟他吵。拖拉,也是一种迂回吧。
真可笑,以前自己最恨拖拉了。
曾子辉挺痛快地批了款,李丽媛随即着手采办,足足拉回三卡车,谁也没通知,就奔了工厂。
小梅屁股后面紧赶慢赶跟着验了货,发现那种昂贵的催化剂和其他几种价格较高的材料,数量极少。
再一对,数量大的部分,基本上是按“简化配方”来的,而那些微乎其微的东西,则全都是被“简化”过了的。
她犯了疑,打手机问李丽媛。
后者因为觉得跑原料太累,兀自离岗休假,听着音乐好不惬意。
她不打算责问为什么休假没通过自己这个直管领导同意,问也白问,无非被回一句“跟曾总请的假”,要么再婉转点儿——“曾总没告诉你呀”。
她只问有必要问的事。
跟小李,除了最初的两三次接触,似乎就再没说过什么工作以外的话。
她问:“怎么那几种原料那么少啊?”
答曰:“货源不足,后面再接着定呗。”
她问:“休假休几天?”
反问:“你说几天合适?”
“那你请了几天呀……算了算了,试车时候再来也行。”
“试车我不去。”
“那怎么成!你是生产经理,有责任确定配比投料的全过程呀……好好好,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没商量!我找曾总谈。”
“什么?——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音乐声忽然大起来,压住了话音。
“我说——试车你一定得参加!必须去!!”她大着嗓门儿。
“大点儿声儿,我听不清——”
李丽媛也大喊,然后电话就断了,不知是挂断了还是怎么的。
留在耳际的,只有鼓膜的丝丝阵痛和音量极其夸张的“卡萨布兰卡”的旋律。
她气哼哼往曾子辉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
再打手机!
“哼,别的怎么都行,让着你岁数小不懂事,工作上可决不能含糊,决不允许!这个老曾,跑哪儿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谢天谢地,终于接通了。
“老曾,是我,梅寒雪,我就一句话——小李必须参加试车。我不管你准了她多长的假,请你告诉她。我想,她会听你的。”
说完不由分说先挂断了,心里一口气,好不容易舒缓了些,又马上蒙了一重莫名的阴郁。
她苦笑,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曾子辉接通电话时,似乎有个背景音乐声忽地变小了。
虽只是一瞬,而且注意力也完全不在上面,可还是很肯定地听了出来——那旋律,也是“卡萨布兰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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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来得及更多地关注背景音乐的巧合或者说自己的神经过敏,脑子很快就被另一件事胀得生疼。
她打电话给采购原料发票上的出票单位,对方一听是“月宫日化”的,便忽然闪烁其词起来,打着马虎眼,连换了几个人,才算说上正经话。
深谙采购之道的小梅,心里马上明白——这事十有八九有猫匿。
“我就一句话——”
她抄起配料表,念出了那几味李丽媛称“货源不足”的品名。
“就这几样,还有哪些地方有卖的?”
“干吗还哪些地方啊,您要是还要,咱们这儿就有啊,您准备要多少?”
她支吾几句挂了,又让杨江冒充另一家公司打同一个电话,按配料表上的品名和一期的普通用量,套出了价格,然后把杨江打发走,自己反复核算了大半天,发现发票所开数额,无论如何与到货情况也对不上!
倒是把那“简化”下去的几样照正常用量加进去计算,还差不多。
她反复假定了十几种情况,最后终于算出一个跟发票开列金额完全一致的数字,再对照到货情况,发现了高达六万余元的差异。
“胡闹!”
她气得直拍桌子,把门外的秘书小霞吓了一跳。
“怎么了梅总?”
“没事,忙你的吧。”心说:“挣钱不是这么个挣法,太不象话了!一开始就这样,往下还不全得搞砸了!这是贪污!!决不能容忍!!!”
“老曾,我建议开除李丽媛。”
她把调查结果一步步推算给他看。
曾子辉却一直心不在焉地忐忑着——她昨天电话里最后那句“请你告诉她。我想,她会听你的”,扰得他一晚上都没好心情,更忙不迭把刚请进家门个把钟头的李丽媛送走了事。今天忽然又说要开除李,心下更是大打其鼓,一切证据,也似乎都成了罗织以达目的的借口,既不值一看,也根本经不住推敲。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就算小梅知道李丽媛去他家了,又有什么。
就算她看见他们在一起,又有什么,正常的同事往来吗,听听音乐喝喝茶,谁也管不着。
就是有什么了,你梅寒雪有权干涉么?有权公报私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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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往往,人们只在看待旁人的事情时,才能始终保持清醒和理智。
一到自己头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退一步,要真是心地敞亮,堂堂正正的,也不至于动不动就犯晕。
只可惜,曾老板在李丽媛的问题上,既不属于旁观者清,也绝非心地清正。
所以,他近乎盲目地否定着梅的论据。
在梅看来,简直有点儿指鹿为马了。
“不开除也可以,至少要退出余款。全部。给了人家多少,只有她自己掏腰包了。”
“你让她到哪里找钱么!”
曾子辉急了。
“梅寒雪小姐,请设身处地地为别人想想,你也是穷过来的,我们哪个不是。那时节,谁这么个逼你,你又咋个想哟!”
“可这事关公司利益呀!老曾,你不要带情绪好不好。员工做了有损公司利益的事,一定要有个交代,这也是你的一贯主张啊。月宫还没出过这么大纰漏,不处置一下,上下几十号人,咱怎么交代啊。”
“月宫月宫,张口月宫闭口月宫,好像月宫是你自家的样,你是嫦娥呀是啷个!”
“谁是嫦娥不重要,这事儿一定得有个说法。”
她也火了,重重坐下去,大有“跟你没完”的意思。
“好好好,差多少我赔!”
曾子辉也干脆耍开性子。
“你讲,讲么——”
说着气哼哼拉抽屉取支票簿。
“不是这个问题……老曾——你怎么这么不通情理了呢。我知道,你喜欢小李,可护着也不是这么个护法呀。”
“谁不通情理?你说清楚!”
曾狠狠拍桌子,霍然立起,呈居高临下之势。
“梅寒雪,请你说话自重一点,不要搬弄是非!”
“你——”她也站起来,“你怎么这么说话,连点儿最起码的尊重都不讲。”
“这还是客气的。咋个?!还要吃了老子不成。今天把话放到起,再要搬弄是非,请你小心到!”
“你——”她气得浑身哆嗦,下腹部痛如刀割,“曾老板——”声音也颤起来,“没想到,你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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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幕争吵,全部被本来是来汇报工作、一直没敢进来的曲锋听见了。
此时,他再也忍不住,“嗵”的一声撞开门。
“曾总——恕我直言,您做得太不合适了。梅总事事处处为了公司,您这么对待她,有欠公正,也有欠修养!”
“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不想再在这里,或者随便哪里,再见到你!”
曾子辉怒不可遏地点着曲锋,“出去!!”大吼。
“收购他的股份,把他赶出月宫!”
曲锋已经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我帮你!”
小梅咬咬嘴唇,摇摇头。
他看见,她眼里热热地闪着颤巍巍的光。
她扭过头,仰望窗外。
良久,狠狠吸吸鼻子,说:“快到中秋了,我想——回家看看。”
其实,赶曲锋出局,一直在曾子辉的策划中,并非一时冲动。
那场争吵发生之前,他就已经在寻找适当的时机了。
本想得找上个一两个月,没想这么快就让他碰上了。
本来,他就不愿意曲锋介入月宫的事务。
那会儿,一是为着顺小梅的意,再也是实在缺钱。
这家伙的本事,在搞钱上。
那些经营发展的点子,谁都想得出来,用不着他在这儿装圣贤。
如今,钱的问题基本解决,他就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了。
先赶走他,剩下个小梅,就好搞多了。闹不好,一气之下跟到一块儿走了,不是正好。
这会儿,他再不怕她手上那四成多的股份了。
他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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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钱的激增,或者说是资产的激增,来得十分偶然。
也正因为偶然,他才更为能抓住这个机会而自得。
早先,为搞基建,他做主买了块开发区的地。
说买,其实只是个七十年的使用权。
那阵,开发区刚起步,地就愁卖不出去,价格压得低,倒没花多少钱,可始终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资金短缺的时候,他一直不提这岔事,有意回避抵押贷款的可能,打算先用足了曲锋再说,万不得已时,才拿出来当最后的砝码。
如今,收购小梅股份的主意定了下来,他觉得是该启动这笔整个月宫唯一不为梅所关注的资产的时候了。
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卖出去。开发区一天天红火起来,地价升值,按价差核算,几乎刚好能抵上梅的股份。
除了卖,别的办法,其实也行不通,都得投钱;自己那点儿私产,当不了什么事,公司里更是一分闲钱没有。
再说,多作文章,就得多花时间,他可有点儿等不及了。
可卖给谁呢。
搞房地产、生产厂,嫌小;搞服务设施,又嫌大,而且多一半都付不了现。
他背着梅、曲,在房地产杂志上登广告。
为怕梅知悉,连广告费都是自家掏的腰包,没走帐。
倒是很快有几家来商洽,可价格太差,有的简直就是明抢。
只有一家的出价,还算令人满意,可也让他好生踌躇,因为报价单位是——北龙。
一位姓王的主管看过现场后,并没再描价格的事,只说回去敲定一下,希望他也能尽快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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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龙的厉害,曾子辉是领教过的,如今不敢二乎,连忙展开调查,发现他们的股票一直稳中有升,说明经营正常,这才安下心准备交易事宜,打算不见兔子不撒鹰。
后来,姓王的主管提出,因时处年中,北龙现金不宽,这么大交易,恐怕难以马上兑付,得等年底。
曾一听就急了,可又舍不得放手,就提出要拿股票抵款。
姓王的说没这规矩。
曾就又说那至少也得先付一半,你们这么大机构,不至于连三百万都拿不出吧。
王说这不算应急项目,就是拿得出,也不会拿,其实只要等上六七个月,近六百万现金就会兑付,以北龙的信誉,有的是人抢着做,曾老板用不着觉得很勉强,买不买这块地,对北龙一点儿都不重要。一下把曾将在了死处!
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这么负气谈崩,况且也已回绝了其他买主,这会儿不卖,不定又得等什么时候了。
可同时,又不甘心就范。
这个北龙是黑道背景,你服了软,他就会变本加厉,流氓得很,不能示弱!
他决定搏上一搏。
成,就卖;不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认了,大不了再登广告,再找。
他的条件相当苛刻:年底付款可以,但要追加5%;不然,就以当时北龙股票市值的70%抵,抵全部也行,抵尾款也行。
把个姓王的气得红一阵白一阵。
他拿准了,收购这块地,在北龙,虽不见得势在必行,可也不像王说得那么无足轻重。龟儿子,打量谁没做过生意不成,老子讨价还价时,你还在舔女娃儿尿湿的泥哩。
果然,姓王的没马上回绝,甩了几句气话,答应回去商量。
过了几天,曾子辉接到梁超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条件太苛刻了,5%的追加就免了吧,年底按股票市值80%抵全款或抵半款就可以了,北龙已经很吃亏了等等。并说愿意交曾总这个朋友,还说跟曲锋也是朋友,请代问好什么的。最后说:怎么样,就这样把条件敲定了吧。来年春节一过一开市,曾总把股票一抛,说不定大赚一笔呢,这笔帐不用兄弟帮您算了吧。这可是特例哟,看在大家朋友的面子上。对外,北龙可从不拿股票抵债,让股东股民知道了,是要砸饭碗的……
一席话说得曾子辉来了兴头,费了半天劲,憋出个不咸不淡的口气,定了签约的日子。
王姓主管如期把北龙盖了章的协议带到月宫,让他签了字,又旋即一起办了过户手续。
其时,小梅正在东跑西颠准备试车的事,曲锋出差不在,一切都进行得从容不迫,不留痕迹。
他事后还找人又看了看那份协议,确认如果北龙不履行就得负法律责任,一颗心才彻底放回了肚子。
又算了一笔帐,保守估计,明年开春,股票一出手,就是八百万,扣回原价,也还能剩四百多万,买个梅寒雪,绰绰有余!等着瞧吧。
于是,他就很自得,很踏实,很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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