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强/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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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强
下午四点过了，西坠的太阳依旧威风，明晃晃的阳光刺的人眼睛睁不开。几辆农用车停在了五里坡生猪收购站内，车上的铁栅栏里，大肥猪哼哼着，不时的还打闹着。
下午四点过了，西坠的太阳依旧威风，明晃晃的阳光刺的人眼睛睁不开。几辆农用车停在了五里坡生猪收购站内，车上的铁栅栏里，大肥猪哼哼着，不时的还打闹着。
娃子是这家生猪收购站的老板，正院里溜达着，茶水，香烟伺候着自己的主顾。最近天热，生猪又不能来回来去的折腾，所以，每次人送猪来，报上斤两，就直接装车走人了。
“嫂子呢？快装猪了，咋能少了她？”
“咦！今福生咋还没来？”
娃子没回答，他拿起水管，开始为猪冲洗'楼房’——大货车起了两层铁栅栏。
隆隆的声音传来，福生从农用车上下来了，大白脸上都是汗珠子。
“你小子每次来这么晚，天长夜短的，要趁凉快上路。”娃子迎上去，递上一瓶水。
“热呀！怕猪热个好歹的。”福生的大白脸与娃子黑红的脸膛反差很大。
“好了，各位斤两报上，装车了！”娃子和以往一样大声招呼着。
福生递上了自己的小本子，东瞅瞅西望望，总觉的哪里不对劲。
忽然，南面休息房的门响了，如花推着一台磅秤缓缓而出，磅板上面还有个大铁笼子，一次可以装下两三头猪。
“今耽误一会，复下称，乡里乡亲的，不是信不过大家，大小是个买卖，也不能总是稀里糊涂的。”
在场人的人愣了下，随后，有人开始动手抓猪。两个大白猪被拉了下来，它们嗷嗷的叫声，一下子让车上所有的猪都警觉起来，互相哼哼着传递着信息。随着那两头猪的嚎叫，它们似乎已经预感到不久的命运，也跟着嗷嗷起来。整个院子里都是猪的叫声，这声音推到了四周的围墙，回荡在田野里。
福生不时的撩起衣襟擦脸，脸上的汗珠子怎么也擦不干。
“ 就别耽误功夫了，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信不过谁？”福生一脸诚恳。
“刘福生，你敢保证你没亏心？”如花问的不咸不淡。
“我——我敢！”福生说着，双眼却躲闪着如花那机具穿透力的目光。
“赌咒！敢不？”如花笑嘻嘻又道。
“有什么不敢？”福生看了如花一眼，话里的底气很足。
“那赌什么？”
“要是不够你称，这次猪钱不要了！”
如花咯咯地笑着，话撵话，把福生撵进了死胡同。
一会功夫，大白猪都进了'楼房’，新居不错，它们似乎忘记了刚才的惊恐，相互哼哼几声，彼此碰下头，触下耳朵，算是打招呼。娃子仔细地检查着他的东风大货车，然后又拿起水管开始给猪冲起澡来，大白猪晃起脑袋，水花四溅，个顶个的白白胖胖。
“刘福生，你个王八蛋！我说这几趟怎么不对劲呢，原来是你做鬼！看你人模狗样的，做这事！”如花三脚两脚蹦到福生跟前，账本子对着他脸摔了过去，骂了起来。院子里的人立刻围了上来，福生的白脸先红一阵，又白一阵。
“嫂子，嫂子，你听我说，长毛的畜生，拉点尿点这谁都知道，对吧？”
“要是错三斤五斤，我也不说啥了，一头就敢短我四、五斤！一斤八块多，你算算这几趟你坑我多少钱？”
福生耷拉起脑袋，一时无言以对。
“啥也别说了，行有行规，缺一罚十，坑我的有两千块钱了吧！那好，这次猪钱扣掉两万，以后再别往这送了。”如花目光如炬，语气坚决。
“你这老娘们，非要做这么绝吗？”福生红头胀脸起来。
“咋说话呢？”娃子伸手拽着华子胳膊，一个拳头攥起。
“大哥，算不上和他生气，别耽误了上路。”娃子的司机二货，把娃子拉进了驾驶室。
晚霞扑了上来，太阳很快被西山吞没了。夜幕拉起时，白天的热浪还没有散去，没有风，空气凝滞不动，这样的夜晚免不了让人心烦意乱。
“好了，别说了！说好话你去说，我不去！”
“养家不赌气，赌气不养家，说两句好话也没啥。”
“缺你吃了穿了，非要我低声下气求人家？”
“啪”的一声，福生手中的啤酒瓶对着院门口的石头掷去。
“这辈子变鳖也不会再和他们一起爬！”
福生果真没再去娃子的生猪站，他在离家不远的一家超市门前，卖起了鲜肉。
第二年阳春三月的一天，娃子的猪站来了一个女人，她是福生的老婆春景，是要那两万块钱来了。
这女人生猪站里一站，与如花彼此对应，互为参照。她低着的头，如花扛起的脸，最惹眼的是如花和她站一起，又圆润了一圈，这两个女人让生猪站里风景无限。
“让福生来，和你说不着！”
“少给两千，行吗？”女人低低的声音，慌忙看如花一眼，又低下了头。
“不行，少给五千也不行！俺这赖好是生意，如果这次不痛不痒的过去了，以后还会有这事。”
一次次被如花数落，春景还是隔三差五的跑来，甚至几次还追到了如花的家里。柔柔弱弱的女人，韧性了得，不急不恼，却大有不要到钱不罢休的劲头。
这天上午，春景又站在了院子里。休息室里，二货盯着门外遮阳棚下的春景。
“还别说，这福生艳福不浅，他老婆也快奔四十了吧。娃子哥，你看看， 嫂子的屁股比她的俩都大！”
“你懂个屁！十肥九富，不富在没屁股，你嫂子的磨盘屁股才是好屁股！”娃子往外瞟了一眼。
“嫂子的腰要比她的粗三圈不止。”
“你小子真敢说，嘴都敢说成裤腰。相书上说了'腰直阔丰者为福禄之人’，你嫂子的腰才是福腰。”
娃子又瞟一眼门外。
“唉！她双手抱在胸前，看不见'山高’，如今的女人会笑的多，会害羞的少啊！”
三十出头的二货，对女人评头论足有一套自己的理论。真应了那句话，'十个司机九个花，无罪都该杀’。
被二货这一点捻子，在如花眼皮底下一向都不敢正视别人家女人的娃子，眼睛活了。他抿着嘴唇，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这事你得让福生来，给你嫂子说几句软话，认个错，少给你们个三千两千的也就过去了。”
娃子语气温和，春景抬起头，欲言又止，眼睛却红了。
夏天的天气无常至极，刚刚还大好的日头，这时却泛着黄晕，整个天空都黄黄的。“人黄有病，天黄有雨’，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太阳隐去了，天边的乌云排江倒海般翻腾着，迅速的涌了过来，马路上黄尘滚滚，盘旋而来，卷起路边的石子，沙子，旋转着，扑到人面上的一刹那，似无数小刀子拉割着脸庞，生疼生态的。有人停了在路边，这样的风无法前行了。
突然，娃子停下车，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路边的女人，一手扶着电动车，一手拍打着衣服，又理了理蜂窝似的短发。
娃子迟疑了一下，随即拉开了车门。乌云下，狂风里，俩人楞了一眼。随即，娃子夺过电动车，打开了面包车的后门，推了上去。他返回身拉女人上车，女人却推开了他，把脸转向了别处。
'咔嚓嚓’一声炸雷，脆生生的就在耳边，雨来了。娃子又伸手，女人又推，娃子楞了一下，自己上车了。豆大的雨滴摔打在地上，拍在人的身上，脸上，衔接的过程没有两分钟，'哗哗......’白雨顷刻间泼了下来。
女人四下看了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车门走去。
小青家的小超市临近大路口，门前有几棵大槐树成了纳凉之地，娱乐场所。上了岁数的，瞌睡少的，蹲在树根处拉着闲话，他们说土地，说庄稼，还有养老金一月领了多少。女人们支起桌子，麻将牌哗哗啦啦响，玩的，看的，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传出几里远。东面大树下男人们在'斗地主’，老的，少的，半老不嫩的，单单都对这小小的扑克牌感兴趣，玩家是全神贯注，看家也是聚精会神。
“娃子，昨看见福生了，他中风手抖的厉害，也就一年，好好一个人就这样了。”
“ 咦！咋看不见福生的老婆来要账了，你给她了？”
“呼啦啦”一阵响声，西面桌上的如花用力推开了自己面前的麻将牌。她站起身，铁塔似的黑着脸，瞪着东面的娃子，直瞪到娃子心里发毛。娃子丢掉手里的扑克牌，红着脸，起身拉起老婆往家走。
“这两口子咋了，该不会娃子与春景有一腿子？”
“娃子和春景有没有一腿子，你看见了？就是有，也是如花造成的。福生有错，可他现在病了，需要钱，少给个三千五千的，剩下的早些给了不就完了，也不至于华子的老婆一趟趟的往这跑。”李奶奶先说话了。
“我早给如花说，别得理不饶人，邻里乡亲的早晚也少不了人家的，她大大咧咧的不当回事。” 娃子的二婶应合着。
接连几天里，如花变了一个似的，平时爱说爱笑的她，一句话也懒得说。她黑着脸，照样忙里忙外，娃子孙子似的跟在她身后跑的也挺快。
月上弦了，还有两天就七夕了。几天来，娃子觉得自己就像南极的一只企鹅，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卧室里倍受煎熬，沉默，长时间的沉默，夜晚的沉默，似乎预示了某种不平静的到来。
“花儿，你打我，狠狠打，骂我也行，小点声。要是还不解气，我拿刀来，随你处置！”
“说吧，几次？”
“花儿，能不提这事吗？真没事！”
“到底几次？”
“真没有！就算我想人家也得愿意呀！”
“我日防夜防，真是家贼难防啊！”
“给了吧，怪不容易的，福生病了，俩孩子读书正花钱。她在城里工地上掂灰，那是女人干的活吗？赚俩钱都不够男人看的！”
“看不出，你还会怜香惜玉！李狗娃，你当爷爷的人了，我没啥，你总要给儿子、媳妇留点脸吧！闺女明年就高考了，你自己掂量，我更怕有人对孙子说你爷爷又给你找个花奶奶了！”
夜深了，月亮也该歇息了。草丛里的蛐蛐叫的更欢了，此起彼伏的歌唱声一浪盖过一浪，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狗吠。
“滚一边去，这是我的床！”
“床是你的，你是我的，这辈子就死你这老娘们的肚皮上了......”
过了很久，黑暗里传来女人低低的饮泣声：“那两千块钱怎么也要扣下来呀！一次，大姑娘也不能给这么多呀，亏你还卖了十来年的萝卜白菜。”
李月强，1972年出生，河南省确山县人。一名家庭主妇，业余文字爱好者。近两年有小说散文见诸各类报刊及互联网，2015年在驻马店举办的征文活动中获得散文二等奖与小说三等奖，2016年在全国闪小说大赛获得两个奖项。
出品/河南省阅读学会
编辑/郑州作家编辑部
主编/李 一
责任编辑/苏小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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