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乡愁

半夜小解，忽闻夜雨敲窗，轻轻柔柔，带着几分矜持，怕打搅了人们清梦似的。雨不大，声也不高，却极温馨，就像母亲哼唱的催眠曲，伴人走进温柔的梦乡。

隔窗听雨，总有一种诗意的浪漫，尤其在这无人打扰的春夜。杜甫诗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尽管今夜无风，无风的雨岂不更是可人？醉在梦乡，一枕黄粱，让人多一会享受，也算成人之美吧。

谈到雨，总使我想到乡愁。多年来，在本地小县城工作，虽说没有离开过故土，但与梦中那个雨烟飘渺的乡村，似有若即若离的观望。

我在那里长大，一路风雨相伴，雨声就像一首摇篮曲，见证了我生命旅程的过往。在我心目中，雨是圣洁的、包容的，散发着温情的母爱，乳汁般的甘甜。看到雨，我就会想到过去，被快乐包裹的童年时光仿佛就在眼前。

儿时的我最喜欢下雨了，因为雨天总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欢喜，雨趣不必多说，解馋才是最重要的。那时候生活条件艰苦，平时基本吃的是红薯面窝头，下雨天则不同了。因不能外出干活，一家人难得团聚，母亲淘干缸底，用仅有的面粉做上一顿油饼，这可是只有过年才有的待遇。吃着香喷喷的油饼，我感觉那是天下最好的美味。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双眼模糊，泪珠像雨水一样在眼眶里打转，多年后我才理解当时母亲的感受。

那时特别调皮，嬉水是我的爱好，雨点打在脸上，按摩一般，感觉很是享受。赤脚走在积水里，任雨线顺额而下，眼望袅袅的雨烟氤氲，那简直就是我的童话世界。父亲可不会让我做梦，孩子永远是他心头的牵挂，怕我淋病，强行将我背起，全然不顾我的抗争。说实话，湿透的身体贴到父亲后背的一刻，感觉特别的温暖。记得有一幅画叫《牧童骑牛背》，简直就是当时情景的写照。每每想到，禁不住泪目：能够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世上恐怕也只有父亲了。不幸的是父亲已离开我五个年头了，我体验更多的则是风雨沧桑的凄凉。今夜的雨，只怕是上天的垂泪，我感到的只有漫漫长夜的忧伤。

在我心里，雨的滋味永远是乡愁的滋味，带着故乡泥土的余温。无论走多远、无论过多久，只要嗅到那种味道，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家、想到亲人、想到哺育我成长的那一方热土。我虽非基督徒，但是那片土地的儿子，故乡的雨赋予我生命中最隆重的洗礼。我喜欢雨，就像珍视我的生命一样。它是润泽我成长的甘泉，就如希腊神话中浸透阿喀琉斯的冥河水那般。对雨，我有一种圣徒般的崇拜，因为我的血液中流淌着它的成分。它就像是一位大师，赐予我无穷的灵感，让我真正懂得了生活的真谛。

家乡的雨是浪漫的，颇具几分江南的风韵，尤其是在春季，下起来淅淅沥沥、缠缠绵绵，透着万般的柔情，梨花带雨、落英缤纷，将你带入诗情画意的境界。深吸一口，空气中的花香与濡润令人深醉，仿若水乡女子如兰的吐气。而那飘渺的雨烟若隐若现、朦朦胧胧，更像是她仙衣飘袂的靓影。多少次梦中，总期望与心中的女神雨中邂逅，来一场许仙与白娘子般凄美的爱情故事。虽未如愿，但多彩生活的万花筒还是让我沉迷，这也许是希望的魅力所在吧。

这就是我的家乡，这里的雨有一股独特的乡土气息，冒雨出游，你会发现它不为人知的一面。“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乡下的雨自带身份，土的掉渣却又使人欲罢不能，那种感受让你过目不忘。初落云雨疾，点至万花开，豆大的雨滴砸在尘沙般的乡间土路上，犹如密集的鼓点，溅起缕缕黄烟，土腥的味道直钻鼻孔，细细咂摸，竟有一股亲情的甜蜜。

雨声里，一群孩童打着赤脚，头顶撑起一把把油皮伞，宛如一团团沐雨而生的蘑菇。似箭的雨水下落，在雨伞边沿形成一圈瀑布，顺势一拧，离心的水滴又变为串串水帘，俨然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兴之所至，扔掉雨伞，与大自然来个亲密地拥抱，于是乎你也便成了风景中的风景。垂髫戏雨了无邪，且做仙童画中游，这便是我童年的人生。

在乡间，雨带给人的总是爽心悦目的感觉。它是大自然最好的美容师，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纵有再多的尘垢，一场风雨，万物增辉，崭新的世界呼之即来。雨后的彩虹将天空妆点成童话，花草树木竞相披上崭新的绿衣，田野和村庄笼罩在素洁的纱幔里，呼吸着大把清新的空气，掬一捧“琼浆玉露”在手，你会在这仙境中迷醉。

春秋几度，变老的我依然在一醉不醒。今夜无眠，乡梦销魂，在喃喃的细雨声里，我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年轻。

勿忘乡愁，做人须记：根是故乡，雨是甘泉。乳汁滋润，生命不老！

作者简介：

李德锋，笔名金戈铁马，生于上世纪60年代，山东省德州籍人士。多年来喜欢文学创作，对散文情有独钟，作品多次在各级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