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说前沿 · 替补‖总第97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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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补
文/陈文燕(新疆)
一
在我们石化厂女工群体中,王玫是个奇特的人。年轻漂亮挺拔袅娜不算奇特,出类拔萃多才多艺也不算奇特,奇特之处在于她的年龄。再过一年,她就50岁了,该退休了。如果她突然要离开姐妹们不是进机关,也不是进厂文艺演出队,而是因为退休,这便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怪怪的。
一个看上去只有30出头的女人,突然和退休联系在了一起,感叹这专属于王玫的生理年轮跑得太快,把她足足甩了20年,提前跑到她50岁的里程碑后面,藏在那里悄悄等她,当她不知不觉地接近它时,这“年轮”突然横刀立马,把她吓了一跳,把我们所有女工也吓了一跳。“她才多大?”有人睁大眼睛,使劲地看她,好像要从一张“画皮”里找到魔鬼的原形似的。
王玫是石化厂一名倒班工人。在我的印象中,我从20岁进厂,她就是30岁的样子,最初我们喊她王师傅,可是总觉得“师傅”这个词跟一个那么白净清秀的人捏不到一起,就像水与土,你一张口,那水就浊了。于是我们喊她王姐。王姐几乎就是姐妹们追求时尚的风向标,有好几个姐妹都自然不自然地模仿她。不过,很多时候,倒让人觉得有些东施效颦。
我们一喊就喊了她20年王姐,可我们都快40了,她还是一副30岁的样子,而我们中间有几个胖得不成样子的姐妹已然未老先衰了,再喊她王姐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段时间,王玫对我们还是笑靥依旧,但那灿烂的脸上隐隐可以看出些许的哀婉和失落,她舍不得走。有人以为是大家相处二三十年,还有车间里那些她摸了三十年的闸门扳手……人也好物也好,彼此的感情太深了,猛然要分开,忧伤是自然的。其实不然,她舍不得的是,想参加年底石化厂的迎新春文艺汇演,可她11月份就退了。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车间开始组织排练每年一度的元旦和春节联欢晚会。舞蹈是我们这个大多以女性为主的炼油车间的传统强项。每到年底,我们几个文艺骨干都会抽调出个把月来集中排练。
可是参加人员是有条件的,为了强化舞蹈的整体性,只有上白班的人才能参加,因为排练时间基本都安排在晚上和周末,因此,几年来,倒班工人一直被排斥在外,除非你有非常出色的表演能力,领导可能会考虑给她调班。
别看王玫长得婀娜多姿,舞跳得却很一般,但是这阻止不了她对舞蹈的热情。王玫一直想参加舞蹈排练,可是她的岗位要倒班,只有到这个时候王玫才觉得,倒班工作一点也不好。
她想调班,可是主任无奈地说:“王师傅,不是我不理解你,实在是调不开人。倒班工人本来就少,你再离开一个月,就倒不过来了。不过……”
“主任你别说了。”王玫打断领导的话。她心里知道主任要说啥,无非就是如果你要是跳得还不错,我可以让你们班组把倒班时间调一下的。她勉强笑了笑,走了。
但她还是不死心,坚信自己还是跳得可以的,为此她提了一袋橘子抱着最后的希望,把导演堵在更衣室里,滔滔不绝地表达她是多么热爱舞蹈事业,她就像当年想参加红军的穷孩子迫切地想加入革命队伍那样。
导演很无奈,让她比划了几个蒙古舞基本动作后,说了跟主任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实话说,你跳得很一般,如果你跳得还不错,我可以让你们车间把倒班时间调一下的。”导演摇摇头走了,她记得最深的是,当导演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问了她一句,“你有多大了?”
王玫一下就蒙了,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你问这个干什么?”她似乎有点恼。她最怕有人这样问她,简直就是拿刀往伤疤上捅。导演看了她几秒,扭头走了,其实导演是好意:如果你要是三十来岁,我可以培养一下你,上上小课啥的;如果你感觉好领会得快,是可以把你插进来的,课时费比你这袋橘子贵不了多少,想不到你如此易怒,算了吧。
那袋橘子,出门后就被她扔进树沟里。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侮辱了一下。这是去年的事了。
二
今年,她终于被安排到白班工作了。主任对她说:“王玫,今年你可以在舞台上大展自己的曼妙舞姿了。”她内心也是欢喜。可是,她能等到年底吗?12月中旬她已经退休了。
年底晚会抽人的事说来就来。工会组长和往年一样,开始紧锣密鼓地招兵买马,准备排演舞蹈节目。她积极报了名。心想最后一次,如果这次不能参加,我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她是多么渴望啊!王玫这样想着,排练时间是11月,自己的退休年龄正好也是在11月。排练之日就是她退休之时,一股惆怅袭上心头,为此她躲得远远的,显得闷闷不乐。
“王姐,你情绪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天,我们连夜班,我看到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问。
“没啥,我在想参加排练节目的事。”王玫说。
“不是都定了嘛,你上白班了,可以排练了呀?”我说。
王玫沮丧地说:“我可能挺不到演出那一天了。”
“为啥?”
“11月我就退了。”
我睁大了眼睛,内心“啊”了一声,这么年轻!但我又平静地说:“那又有啥?演出跟退休有啥关系?没事,到时我去跟你说。”
“真的?”王玫一下又高兴起来。
然后她开心地对我说:“小路,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保持身材的秘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除了每顿饭吃到七成饱以外,还有就是坚持练功。”她这样说完全是想报答我。
“练功?练什么功?”我好奇地问。
“嘿嘿,你不知道吧?跑步,做操,劈叉,下腰,压腿。我每天还做100个仰卧起坐。”
“哇!你太厉害了!每天?100个?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惊讶地瞪大眼睛。
“主要是喜欢呗!告诉你,我业余还在学跳舞呢。民族舞,你学过么?”王玫说着,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身姿轻盈地转了一圈。小臂端平,双眼顾盼神飞,脖子夸张地左右动了两下。其实说实话,不是很好看。
但我还是拍着手说:“真漂亮!这些年,你不参加车间的演出太可惜了。”
王玫笑了:“跟你说说心情好多了,不能参加也没什么。走,咱们该去巡检了。”说着我们就站起来,换上厚厚的工作棉袄,戴好安全帽和手套,拿起报话机和报警器,起身出去了。
从温暖的控制室来到寒冷的室外,王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一边朝装置走,一边仰头看看天空。在昏暗的夜色下,挂着一弯金黄色的新月。真美啊!王玫赞叹着,快步朝前走。
走到装置中间,她拧亮手电筒,仔细观察每一道阀门和设备的运行状态。同时,认真聆听是否有异常的声响。
突然,她发现换热器的大法兰周围有几滴细小的油滴。我也凑到跟前,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为了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王玫又靠近一些,用手电筒照亮那个区域,仔细看了半天,确实是有泄漏。她趴在管壁附近,听了一分钟,终于听出来“刺——刺——”的声音,这些现象显示设备发生了气体泄漏,接着一股热流喷到王玫的脸上,她只是一抹,大声说:“我的脸,快报警!”她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匆忙中她又一脚踏空掉进两米深的闸门池里。
我马上用报话机通知了班长,大家火速赶到了现场,确定法兰发生泄漏,很快排除了故障。班长对我和王玫说:“你们做得很好!我马上给主任汇报,你接着巡检,这里我来处理。”
我大声说:“还巡什么巡,王姐受伤了。”
王玫没有哭也没有叫疼,只是说:“完了这下,彻底没戏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啥。我说:“王姐,不是很重,很快就好的。”
三
舞蹈队组建起来了,一共16个人,队伍中却没有王玫,因为她住进了医院。除了脸上的伤,她的头部好像也被摔伤了,虽然没有外伤,但做了脑电图后颅内也有些问题。她的脸上也烫得不轻,据说伤口进了热油,发炎了。脸上可不是别的部位,这对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讲,那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啊!我们去看她时,纱布把她那大半个清秀的脸都包上了。我亲眼目睹了这场事故,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责。
我们工会这次从市歌舞团请来了更加专业也是更加威严的编舞,这次要排练一个现代舞,节奏快、难度高。只剩三周了。参加舞蹈队的员工们一下班就要排练,吃完晚饭后,还要继续排练,一个新动作跳下来全身都湿透了,要命的是还没有学会。我们都叫苦连天,个别人怕苦想退出了,却被导演一顿臭骂:“怕吃苦什么也干不好。”
我一直在想,要是王玫在,该多好呀,再大的苦她都会吃的。
那次夜班巡检因为她及时发现隐患,避免了一次可能的爆炸着火事故,公司奖励她2000元;她的抢险受伤事迹不仅上了公司网站,石油报社的记者也来采访她,她上了头版头条。
但是王玫对这些都不在乎,她满脑子还是想着车间的舞蹈,虽然脸被烫伤,但她还是不甘心。这是最后一年了,她想,她若不参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后来我听说她提前出院了。两天前,她戴着一个大口罩,顶着萧瑟的寒风,走进主任办公室。主任见到她吃惊地说:“哎呀,小王同志,怎么?伤还没好就来上班了?”
她开门见山道:“主任,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说吧!”主任很慷慨地说。
“这个奖金我不要了,能不能换成别的?”
“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的权限内。”
“我想参加车间的舞蹈队。”
“这个呀,不用换,你尽管去好了。”主任满口答应,但他看着王玫的伤说,“不过,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啊。”
“我没事,到了演出那天一定会好。”
“好,只要你的伤没事就去吧,但是,她们好像已经都排练一个星期了,你还能跟上吗?”
“所以,我才来找您。让您跟导演说说。”
主任为难地做牙疼状:“哎呀,这好像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之外了。好吧,我打个电话试试吧。”
王玫开心一乐,像个军人似的胸脯一挺:“敬礼,我一定能跟上。”
王玫出门时,风停了,天空湛蓝,她的心也像天空那样清澈如洗。
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宽裕,全家六口人,都靠父亲当采油工的工资养活,王玫连幼儿园都没上过。她还清楚地记得,年幼的自己站在广场旁边,偷偷地观看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们排练舞蹈。那些音乐和舞蹈是多么迷人啊!哪怕自己能站着看一会,心里就很满足了。她悄悄地自学,一招一式地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上小学了,跟妈妈说起自己的舞蹈梦,妈妈无奈地抱着她说:“孩子,咱家没有闲钱学这个,现在吃饱饭都不容易啊。”王玫忍不住哭了,她理解妈妈。王玫记得,妈妈喜欢唱歌,哄自己睡觉时都是唱着好听的摇篮曲。妈妈虽然是采油工的家属,但天性乐观开朗,她本来也喜欢参加唱歌跳舞这些集体活动,可是为了照顾4个孩子,她不得不放弃。时间久了,妈妈也很少唱歌了。
从此王玫把梦想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学习成绩不好,学校组织活动时她都被排除在外。初中毕业后,王玫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成绩考不上大学,她报考了技校,被录取了。技校三年,她认真学习,积极参加文体活动,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王玫毕业后,成了一名炼油厂的倒班工人,这在当年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从此以后,她就经济独立了。作为家里的老大,她有责任为父母分担家里的经济压力。当她拿到第一笔工资,立刻就去找舞蹈培训班,满大街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这样一个机构。
找不到老师,她还是不甘心,开始每天练功,劈叉,压腿,下腰,做仰卧起坐,这些运动,既单调又枯燥,王玫却兴趣盎然。她给自己每天规定了数量,只有完成任务,才能休息。这样的练功她一直坚持了二十多年。除了怀孕生孩子中断了两年,其余时间,她都在坚持着,如果哪天不练,就像少了点什么似的,只有练完了,她的心才安定下来。
多年的练功,让她的身体保持着较好的柔韧性,而且,她自己感到她是多么地有舞蹈天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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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当天,王玫就去石化厂礼堂,那里已经被临时用作了舞蹈排练厅。她进去时,看见舞台上灯光明亮,一个现代舞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女导演亭亭玉立地在人群中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地教着大家。
由于台下很黑,我们都没看见她站在台下。她也不敢打扰我们,一边看,一边等待我们的休息时刻。现代舞的动作确实难度高,甚至还有点危险,大家在地上先连续翻滚,然后迅速用后背相叠架起一座半人高的人梯,一个队员快步跑上人梯顶端,造型定格。在舞蹈队里,就数我身材苗条,体重轻,被导演推荐担任人墙上的造型角色,剩下的队员们排成人梯,最下面的队员几乎趴在地上,十分辛苦。为了练这个动作,我在地板上翻滚了上百次,腰上青一块紫一块,还要一口气跑上人梯,摆造型。每天结束的时候,全身累得像散架了一样。
导演还推荐我当舞蹈队长,我想要是王姐在,她担任队长再合适不过了。她痴迷舞蹈那么多年,文艺演出她年年都想参加,可是年年都错过,我真为她惋惜呀。时间不早了,导演终于说:“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就在这时,王玫出现在台前。我们都惊奇地看着她,她脸上已经没了纱布,好像是过早揭掉的,因为那里还有些红肿,渗着点点血丝。她摘下口罩,向我们露出灿烂,甚至还有些讨好的笑容。导演还以为是这个群体里的朋友或家属来接她们回家的呢,直到她喊“导演”。
导演愣了一下,俯瞰台下一个脸上有伤的女人:“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报到的。”
“报到?报什么到?我们这里都跳了一个多星期了你才来报到,你能跟得上吗?再说,我们的演员不多也不少,刚好。”
王玫:“只要我刻苦可以跟得上。”
“可是我们的演员都够了呀。”
“要不,我做替补也行。”王玫还在做着最后努力。
导演想了想说:“那你上来吧。” 导演想,如果这女子真跳得不错,她就准备把队里那个跳得最差最怕吃苦的人换下来。
王玫就咚咚咚跑上来,往导演面前一站。导演上下打量她,除了脸上有明显的伤外,身材很好,凹凸有致。“你跳个舞我看一下。”
王玫才刚跳了几下,导演就喊停了:“好了,这样吧,我尊重你的意思,做个替补吧。当然,我不会对你像对她们一样要求每天都准时来,你也可以在家里待着,什么时候需要你,我们给你打电话。就这样吧。”
然后导演对大家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不准迟到。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我们有替补了,谁要是不好好跳就回车间上班去。你们有没有谁想回车间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我看到,导演说这话的时候,王玫把眼睛睁得老大,她多么希望现在有人举手退出呀。
“没有是吧?”导演看着她们,“好,既然不想退出明天就给我好好跳。解散!”
大家嘻嘻哈哈涌进更衣室,伴着哗哗水声洗澡更衣。
我和王玫最后一个出门的,她显得很高兴,她说:“比我想象的要好,在这段休息期间,我可以天天陪着你们了。”
我听着感到心酸,一个热爱舞蹈的人,做了替补也这么高兴,况且这个替补也只不过是导演给她的一个安慰而已。她要是不为工作受伤,一定会在舞蹈队里,队里好几个队员连她一半都不如。我说:“王姐,你放心,你一定会成为正式队员的,我只是担心你的脸,你不该过早地把纱布揭了,会感染的。”
“没事的。”她又一笑,然后赶紧戴上了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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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从那以后,王玫和大家一样每天准时到场。只不过,人家待台上,她永远都在台下当着观众。她拿手机录下来,说晚上回到家里后,照着手机练。她天天来,每次都比大家来得早。她打扫卫生,把整个舞台都拖一遍;再把大家杯子里的剩水倒了,倒上新的;然后她就坐在台下等。她真的希望哪个队员坚持不下去了,她立刻就会翻身一跃,跳上台来。这时,我决定了一个重大的事情……
这一天,我们又练到人梯这个动作,大家以为我可能太累了,好几次都跑不上去。或许是下面某个人梯队员有点分心,导演开始冲我发火,说最后一次,要是再跑不好就让我一个人练,啥时过关啥时结束。当我跑到最高处时,我刚要摆造型,人梯突然一晃,我忽然觉得站立不稳,一下子从上面摔了下来。谁也没有看出我是故意的。
队员们一下呆住了,一时不知所措,急忙围过来看我,只见我双手吃力地撑着地,想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我使了半天劲,还是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小路,你哪里疼?”导演焦急地问。
“腰,我的腰……”我呻吟着,眼泪哗哗往下掉。
“小朱,赶快去叫车,送小路去医院!”朱玉答应一声飞快地跑出去。导演一边大声吩咐,一边小心地扶着我,低声安慰我。队员们看着我痛苦的表情,都难过地哭了。
诊断后,我是腰部韧带拉伤,医生叮嘱要静养,跳舞是肯定不行了。
“这可怎么办?还有十几天就要演出了,现在到哪儿去找一个代替你上人梯的人啊?”导演急得团团转,现在要选一个能上人梯的人,身材苗条、有舞蹈功底、个子不太高,真是太难了。
这时我说:“王玫应该可以,她不就是咱们的替补吗?”
导演细想:“王玫?”
有人提醒说:“就是天天坐在台下的那位。”
导演几乎要把她忘了。可是她一天都没练过,能行吗?况且舞蹈都快排练完了,剩下的时间不过是抠动作而已。我赶紧说:“她天天都在家里练呢。”
“唉,也只能拿她凑合了。”导演一抬头,王玫已经站到她跟前了。她说:“导演就让我试试吧。”
导演看着她,这个女人半个脸还肿着,一边大一边小,这咋能上台呢?可是又能找谁呢?唉,也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导演说:“试试就试试吧。”
导演想不到,她这一试,把导演“试”乐了,不仅乐了还很惊讶:“你,你是怎么会的?”
王玫欣喜若狂,她做梦也没想到,参加舞蹈排练的机会最终落到了她的头上。
不过,队员们都觉得王玫挺亏的,对她说:“哎,王师傅,你太亏了吧?每天用自己的病假时间练习,不给加班,还不给补助,你到底图什么?”
她一笑:“哪还顾得上这些?我能跳舞就不错了。我实在太想参加了!这是我在单位的最后一次机会,我无论如何要抓住。”
“王师傅,真搞不懂你。”队员觉得不可思议。
王玫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开心地转了一圈,双臂在身旁有节律地轻轻摆动,像两条灵动的蛇。
六
王玫一参加排练,导演所有的疑虑被彻底打消了。同样是跑上人梯,她动作干净利索,造型优美,根本看不出来是才参加排练,就像跟着一起跳过一样。
导演问她:“你一天都没有跳过,怎么一上手就会呢?”
“我之前也学了一点,现在我每天都把你教的动作录下来,只要有空就看视频。这段音乐我都听了不下100遍,动作我也练了好多遍。你跟我说定的那天晚上,我练到凌晨一两点才休息。”
导演感动得眼睛湿润了。心想,有这种态度的人,还怕有什么学不会呢?
随后的一周内,王玫天天都像过年,一想到终于可以实现自己多年的心愿,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她用心琢磨舞蹈视频,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力求做到最好。她只考虑一件事,一定要把舞蹈跳好,为车间争光。
石化厂文艺节目汇演的日子就要到来了。每天,她都很早就来到排练场,帮着导演招呼队员,整理服装、头饰,给队员梳头和化妆。可是这天,她突然感到头晕,要不是身边有个桌子,她就倒下了。
“王姐,你怎么了?”有人问她。
“没事。我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就好。”她说着,就坐下了。但是她感到头疼得厉害,还是走出门打的去了医院。
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说:“你的头部有板块,好像是淤血,必须立刻住院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她知道应该还是那次摔伤导致的。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能住院呢?
她想,后天就要参加舞蹈汇演了,登台完了再说吧。这次能和姐妹们一起跳舞,她就是死也知足了。
王玫这样想着,就走出了医院,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往下掉,为什么要哭她也不知道。
车间舞蹈大获成功,夺得石化厂文艺汇演舞蹈类一等奖。王玫被评为优秀演员,在舞台上,她笑得像一朵花。
我跑上舞台高兴地拥抱她,她却深深地对我说:“我知道,小路,你是故意让给我的,谢谢你……”
她哭了。也不知怎么,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流。
可是就在舞蹈队和领导合影时,她突然站立不稳,倒下了。大家赶紧把她送进医院,我们都在手术室外等她。凌晨,手术室门开了,走出一个医生,他摘下口罩,只说了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的眼前一黑,难道我做错了吗?
【作者简介】陈文燕,克拉玛依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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