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杨红星/又到玉米丰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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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玉米丰收时·

杨红星

杨红星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风起,天渐凉。霜叶红,秸秆枯。秋老虎发威过后,田野渐渐披上了金色的外衣。又到了一年一度玉米收获的季节了。

我那已拆迁了的程圩老家,东临黄海,狭于中、后两座台云台山之间,与盐田一河之隔,由古老的地质运动形成面积巨大的冲击平原。这片冲击平原历经千年得演变形成了肥沃的黑土地。千百年来,人们在黑土地上耕耘播种,收获着硕果也收获着希望。临近盐场属碱性土质,不适合水稻栽植,却特别适应玉米的种植,是这种来自遥远南美洲旱地植物的天然温床。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实行“大包干责任制”的农村,东方黄海海域地坪线上,白鱼肚刚刚显露。早起的人们就来到自家的责任田里,他们带着必备的劳动工具,镰刀、提篮、麻袋、绳索,独轮车(一种运输工具,电影“车轮滚滚、淮海战役”里后方老百姓给前线运送给养,物资的小推车)、小针锥。老家的玉米收获时间,一般都在农历年秋分左右,阳历年的“国庆节”左右。

这个季节早起,天已较凉了,人们穿着厚厚的外套,甚至要穿上毛衣,以抵御中秋季节清晨间丝丝的寒气。玉米的果实在当地方言也称“棒子”,这个称谓和东北三省的叫法是一样的,收玉米也叫收棒子。剥玉米苞衣,取玉米果实,也叫剥棒子。剥玉米果实上的玉米粒,也叫剥棒子粒。

来到田野,晨曦中,一条条大田,一片片的玉米一眼望不到边。依然站立着的玉米秸秆,由夏季精神抖擞枝繁叶茂的绿色盛妆,变成了残技败叶孤零没落的黄色残妆。玉米地上,有2米高左右的玉米杆上挂着两个甚至三个果实,果实隐藏于层层包裹起来的衣皮中,下粗上细,略呈锥形。这个呈锥形穿着“外衣”的果实,当地人俗称为“棒拐”。要取出衣皮中包裹起来的玉米棒拐,也并不轻松,等待人们的,还有多道工疗要完成。

父亲和母亲先用镰刀将玉米的秸秆砍断,砍划秸秆要紧贴着土地表面下刀,只留不到10公分的秸秆茬。茬留得高了,一是不利于耕种,冬耕播种之前要耙一遍地,茬留高了耙一遍不行,耙得次数多了会增加成本;二是不利于人们后继的工作,人走较高的秸茬上既不方便,脚下又不安全。

砍倒后的玉米秸秆一垅垅薄薄地码放在地上,爷爷奶奶,弟弟妹妹都加入到收玉米的“战役”中去。我们或蹲或坐在砍倒后的玉米秸秆边,手里拿着带木柄的针锥,用针锥头轻轻地划开棒拐上的衣皮,有了这道工序,接下来剥衣皮的这道工序,就变得容易了很多。人们为防止小小的针锥丢弃在秸秆里,不好找回,会用一根细绳将针锥的木柄一端,和右手手腕上用细绳相连结。而我却是连在左手上,因为我是左撇子。

枯萎的秸秆也是很扎人的,扎人的还有杆上的玉米叶子,被扎到时很难受,又疼痛又奇痒。太阳出来了,天气渐渐响了,早晨穿了厚厚衣服的我们,因为气温升高和干活付出体力劳动的原因,也逐渐减起了衣服。仅穿着短衣袖在玉米地里干活,不但对扎人的玉米秸杆少了一层防护,而且秋天的田野里盛产一种当地特有的花蚊子,叮咬到人的皮肤上会起大泡,疼痛难忍。

近一天的紧张劳动下来,地上间隔七八米远,堆码上一堆堆黄灿灿的玉米棒儿。秋天里太阳光照时间还很长,人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将收获的玉米棒子运回家。玉米棒子装在口袋里、麻袋里,再搬到早上就带去的独轮车上,用绳索固定好。父亲在后面推着独轮车(当地土话叫:撑把),我在车前面用一根绳索拉着独轮车(当地土话:叫拉车头)。独轮车上装的玉米棒子多,玉米地又比较松软,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在后面推,很是难行,拉车头的人是一个辅助的活儿。我上初中一年级时,也能驾驶这独轮车,运输玉米庄稼之类的活儿,在前面拉车头的是妺妹或是弟弟。也算是为父亲分担些劳动负荷了,按老家长辈人的说法是,这孩子也能当人用了,是个劳动力了,是孩子长大的意思。

玉米地里,已被剥去果实的玉米秸秆静静地躺在土地上,接受阳光的照射。光照和大自然秋风的作用,会加速砍划后的玉米秸杆水分蒸发(我们当地土话叫:肯拿潮,意思是潮气、湿气容易蒸发走的意思)。几天后,人们要赶在秋耕犁地、耙地之前,将玉米地上已蒸干了水分的秸秆运走。搬运秸杆的工作,会由父亲、弟弟、我爷仨人完成(很奇怪,记忆里这项工作很少有女性参与),我们将捆绑成梱的秸秆运回家,仔细堆放到当年家家户户必备的小草堆垛上,那是农家土灶草锅理想的燃料。当然了,运输秸秆的运输工具,还是那辆独轮车。

那个年代里,没有机械运输工具可供帮助,田间地头劳作全凭人力完成。人们迎来太阳,送走月亮。披星戴月,辛勤付出。

运回家的玉米棒子,会均匀地摊晒在各家空旷的院子里,农村人家都有一个大院子,可能也是为了农作物晾晒的需要。人们日出时,将头天晚上堆成堆,用防水材料遮掩起来的玉米摊开,日落时再集中收起用塑料布等遮得严严实实,以防夜间下雨和露水的浸湿。玉米棒子在院子里被均匀地摊开,人们要在不同的时间翻晒。前两三天翻晒棒子时,地上会有水迹出现。在阳光、风的共同抚慰下,再过几天,地面干燥,水迹全无,水分蒸发,棒子干透。

黄灿灿的,干透的玉米棒子还是个半成品,在做成可食用食品的原材料之前,还有一道工序必须完成,那就是剥玉米棒子上的玉米粒儿。剥玉米粒在当年农村也是一个纯手工活,将一粒粒玉米粒从棒拐上剥离开。一边是金黄色的玉米粒,一边是小擀面杖大小的白色或红黄色的棒芯,棒芯也称玉米棒和棒子骨(我们老家方言也称:玉米棒瓤)。其实在我看来,这道工序就是玉米粒和附着在其上的棒子骨,骨肉分离。

将玉米粒和附着在其上的棒子骨分开,不叫骨肉分离,而叫剥玉米粒或者叫脱粒。这也是玉米粒华丽转身的最后一道工序。晾晒干透的玉米棒子堆成了“小山”似的一大堆。白天里,爷爷奶奶坐在玉米棒堆边。带木头柄的小铁锥是用6毫米钢筋做成的,一头呈扁形,和剥玉米衣用的锥头是尖形的不一样。奶奶一手握着铁锥,一手拿着玉米棒子,从玉米棒子底部,也就是粗的一头下锥顺着棒粒的一排,往细的一头推着锥子,轻轻锥动玉米粒儿。玉米粒随着锥头缓缓向下移动,纷纷从棒子骨上脱落而下,奶奶将棒子旋转一下,再次下锥。如此重复这个动动,一个完整的棒子上,间隔两行出现了一道道沟。奶奶将锥了好几道沟的棒子,顺手递给了坐在一边等候剥粒的爷爷。过程中无语言交流,俩位老人配合默契,心有灵犀。爷爷有哮喘病,劳动强度稍大点的工作,奶奶都不让爷爷承担。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五十多年的相濡以沫,爱情早已变成了亲情,一棵玉米棒传递的是爷爷奶奶手心里的温柔。

在那个季节里,下午放学回家我们抓紧时间做完家庭作业。晚饭后,一家人围聚在玉米棒堆边剥玉米粒,昏暗的煤油灯光照影在墙壁上的,是一家人劳动有序,分工细致重复动作的影子。在脚边玩耍的小花猫,看到墙壁上晃动的影子,兴奋地跳来跳去,还跃起身子扑打着墙上的影子。直到折腾累了,才喘着粗气趴在一边安静下来。

玉米丰收时,逢国庆节和星期天(那时候是小礼拜),父母亲白天要忙自家的责任田,我们就和爷爷奶奶一起在家里剥玉米粒。用锥子把玉米棒子锥出沟的工艺已落伍了,人们发明了一种叫棒擦子,擦棒拐的工艺。棒擦子是用一根70厘米长,15厘米见方的方型木料,在木料上面开一个圆形凹槽,在凹槽的中间开一个10厘米长,2厘米的方孔,方孔中的一端镶有一根用直径6毫米头部扁平的钢筋。使用时,将擦子的底部(中间钢筋扁头朝上为上部)放入巴斗(一种农村装盛东西的用柳条编织的圆斗,尺寸各异,有大有小)中,上部搭在巴斗上沿口,整个棒擦是斜放在巴斗里的。和锥玉米棒子用两只手配合不同的是,用玉米擦擦棒拐可以用一只手完成,工作时玉米棒拐的小头朝下,用力往下推,擦完一道沟旋转一下棒拐,也是将棒拐间隔着擦出几道沟来,便于手工剥玉米粒。较之锥玉米棒子,效率提高了很多,劳动强度也降低了许多。

当年,我十四五岁,妹妹小我一岁,弟弟小我四岁。国庆节放假,父母亲为了鼓励我们多剥玉米粒,规定我们一天要剥3大巴斗玉米粒,也算是定了个任务。我和妹妹大弟弟几岁,擦玉米棒拐和剥玉米粒的速度自然要快于弟弟,我们早早起床擦玉米棒拐,为的是完成任务后可以出去找小伙伴们玩耍。上午10时许,我和妹妹擦满了3大巴斗任务的玉米粒后,就出去玩耍了,只留下弟弟一个人还在忙着剥玉米粒。吃中午饭时,饭桌上不见弟弟来吃饭,奶奶去找弟弟,只见弟弟一个人在仓屯房里剥玉米。奶奶喊弟弟去吃饭,弟弟不吃,一个人边剥玉米边哭着说,他没完成3巴斗玉米粒的任务,哥哥姐姐都完成了,也不等等我。任奶奶怎么哄,也不去吃饭。我和妹妹感到很惭愧,我们做哥哥姐姐的没有照顾到年幼的弟弟,没有顾及弟弟的感受,年幼的弟弟是一个好强的人。以后再剥玉米棒子,我和妹妹都会乘弟弟出去喝水或上厕所时,偷偷地倒点玉米粒放弟弟的巴斗里,量不能大,不能让弟弟发觉我们在“作鬼”,还边剥玉米粒,边鼓励弟弟很能干。

后来,脱玉米粒仔的电动脱粒机器也有了,替代了人们剥玉米粒手工劳作的历史。

三十多年过去了,亲历过的农活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可见,仿佛就是发生在昨天。

河南文学杂志作者文库之

《关于加入作协那点事儿》

由本刊策划的《关于加入中国作协那点事》7月14日在微信公众平台推出后,阅读过万,在读者引起强烈反响。

应众多读者要求,杂志社决定以《关于加入作协那点事儿》为题征稿,将写作者撰写的关于加入各级作协的经历。先在河南文学杂志纸媒和公众平台陆续刊登,最后结集出版。欢迎各位作家朋友直抒胸臆,不吝赐稿!愿《关于加入作协那点事儿》一书中能够有您的大作出现!

征文要求:来稿3000字以内。

截稿日期:2019年12月30日。

投稿时请注明“加入作协那点亊儿”征稿字样,并附200字以内个人简介及彩色高像素生活照。

 投稿信箱:hnwenxue@126.com

作者简介

杨红星,江苏省连云港市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微信公众平台,著有散文集《温暖的乡愁》。

《河南文学》杂志是河南阅读学会旗下的一个纯文学刊物,双月刊。以“不厚名家、力推新人”为办刊宗旨,以“不唯名家,但求名篇;不拘篇幅,唯求美文;不唯形式,文道并重”为原则,主要刊登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面向全球各界征稿,所刊登稿件主要从“河南文学杂志”微信公众平台推送的稿件中选取(已在其他媒体刊发并被原创保护的,本平台不予刊发)。欢迎各界人士踊跃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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