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施明荣/农家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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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来客
施明荣
俗话:老人盼做田,小人望过年。小时候的我除了盼过年过节,就是盼来客。来了客人,家中添了热闹喜气,伙食也有所改善,锅里又有了久违的肉香,这是我最喜欢的。母亲说我嘴馋,从小就是个好吃佬。
来我家的客人不多,我现在回想起来,来我家次数最多的客人是堂姐堂姐夫,我们都叫大姐大姐夫。大姐大姐夫每次去过村南的大伯家也即大姐娘家,即来到村北的我家。来我家的大姐夫会从袋中抓出一大把糖果塞给我,吮着水果糖,从嘴里甜到心里。大姐总是三爸三妈地叫着亲热,父母也显得高兴,我自然跟着高兴。记得母亲生前几次跟我说过,你这个姐夫人好!我只是觉得大姐夫人面善,个大脸大眼大,说话少且慢,人随和。大姐正相反,说话快,声音清脆悦耳。跟她们一块来的是女儿世兰,比我大一岁,她吸收了爸妈所有的优点,从小就特别可爱,又聪明。大人们让她喊我舅,她总是不愿喊,有次逼急了她指着我说:他比我小呀,他要喊我姐哩。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她大些懂事的时候会叫我小舅。我倒是羞羞的不大答应。
更多的时候是大姐夫一个人来。那时候大伯家两个堂哥都已成家,家庭关糸有点复杂,不似我家单纯。他似乎与我家特别投缘,感觉就像是家里人。有时住上一晚两晚,与我父母说些家常话,一点也不生分。如果一段时间大姐夫没来我家,父亲会念叨:咦,四书怎么没来哩!大姐夫家其实不远,七八里的路程,邻乡枫香墩人。那里的黄土地里长出的红皮山芋特别好吃,粉质多,香且甜。饭锅头上蒸几个,兄弟姐妹抢着吃。大姐夫来时带些过来,有时父亲也去那里挑些回来。那种山芋的滋味,我至今还记得。及至我成年后吃山芋,怎么也吃不出童年的那种味道。
常来的还有南陵县黄连山的一本家亲戚。他年纪大,辈分小,个矮,人极和善。农闲之余做点小本生意。来时永远挑着两只竹篓,里面放的是茶叶、粉丝、鸡蛋之类。主要是把南陵的农产品挑到繁昌这边来转卖,我家成了晚辈老人家的落脚点。我放学回家,他跟我后面小爹爹小爹爹地叫,弄得我挺难为情,不知道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母亲照例是要杀鸡的,他只是不允,常把刀夺下把鸡放了。但二天一早,母亲还是悄悄叫醒我帮忙杀鸡。我积极配合,喝过鸡汤的我特别满足。本家临走时,有时留些东西馈赠,不论父母如何推辞,也都拒绝不的。
有几年腊月底的过年前夕,本家挑着两篓鞭炮过来,父亲带着他挨家挨户推销。晚上回来在煤油灯下数着那些零星钞票,本家两只八字眉舒展开来,神色里透着高兴,他会抽出两张给趴在桌上写作业的我,说是给小爹爹买糖吃。送我家的那份炮竹分文不取。那些年,这个叫文露的远房亲戚每年都要来好几回,都是走村串户做些小生意,晚上吃住在我家。我父母也应邀去过他家。那是一个僻静的山村,有二十多里的路程。若干年后我也去过两次,只是老人家已过世多年。我去的是他儿子运贵的家。运贵是个艺人,以扎灵屋、吹喇叭为业。手艺好,为人也好。在当地小有名气。那天运贵夫妻俩忙前忙后烧了满满一桌的菜,显得好客多礼。运贵家房前屋后场地很大,散养鸡鸭都有地方,菜园地就家在门口,地方甚好,安静自在,适宜居住。运贵的老母亲还健在,九十六岁的高龄老太,头脑也不含糊,平时惦着小脚菜园子里进出,点豆种瓜,割韭铲菜,动作竟然利索。
真正来做客的是来自昆明的表叔陈西晨。这是一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年轻时背着父母跑去参加国民党军,在部队学会驾训,成了驾驶兵。开着载着军用物资的军车在枪林弹雨的公路上颠跑,自觉刺激而英勇。一次在战地驻防,晚上换岗时,接替他的士兵来迟了,两人发生争执,一怒之下,他一刺刀将对方右肋刺穿,自知闯下大祸的表叔匆忙逃走,中途趁乱偷了辆日本人的汽车,一直往南开到云南。他的母亲与我奶奶是亲姊妹。我这位姨奶奶就这么一个儿子,兵荒马乱的年头,听说儿子当兵上了前线,既担心受怕,又想儿心切,终日泪流不止,最终哭瞎了双眼。表叔多年后知晓此事已晚,从此悔恨不已。
陈家那时在繁昌城内开着木器店,家里长年有一帮木匠、桶匠打制木器,店面就在现繁昌大戏院一带。表叔回繁昌笫一件事就是寻访故里。那日他拄着拐杖站在曾经的家园附近,一站半天,心事茫茫,表情凝重。天空下着小雨也全然不顾。
表叔来时带来了一些云南特产:三七还有天麻送给了父母,那应该属于贵重的药物。还给我们小孩带来了一些我从未吃过的糖果糕点。我还记得晚饭后,他说了他与几个纨绔子弟在夜晚的街上拍门砸瓦偷鸡摸狗的事,忍不住嘿嘿直笑。提到瞎眼的老母亲从小怎样疼他,脸上挂着笑,说着说着,眼里就涌出许多是泪花。
对于表叔表婶的到来,家中虽然清苦,还是尽最大力量招待远方来客,那段时间再也沒卖过鸡蛋。每天早上母亲会给表叔表妈做面条,碗底有两个荷包蛋,碗面上撒点葱花。母亲做饭的手艺好,客人喜欢吃。表叔有时也抽空去城里买些绿豆糕、蜜枣、饼干之类,他自已吃,也让我们吃。隔几天拿钱让我父亲去称肉。表叔是国营汽车修理厂的老师傅,一生和汽车打交道,修理技术堪称一流,手下一批徒子徒孙。据说汽车坏了,他听一下声音,就知道毛病出在哪。退休后又被反聘,拿着高工资,在我们眼里,是吃穿不愁的。
笫二次表叔和表婶来的时候是夏天,他拿着蒲扇坐在草屋墙拐水缸旁直喘气,说以后不来了,热的受不了,跑到这里受罪。昆明多好啊,不冷不热,四季如春。他说一生跑遍了全国,才选中昆明成家定居的。
1994年,表叔带着小女儿昆秋笫三次回繁昌。当年他八十有五。按说是不宜出行的,但他坚持要来,家人劝阻不住,只能随他所愿。我母亲已然过世,表叔再也吃不上母亲亲手做的可口的饭菜了。表叔很伤感,说这次是不长住的,说好了只住半月。半月后,头天答应走,笫二天又拖着不愿走,这样又住了将近一月。走时握着父亲的手,老泪横流。他也知道此生不可能再回故土了。一家人送父女俩上了公交车,挥手再见,却已是不能再见!
这么些年过来,大姐夫杨四书走了多少年了,本家亲戚施文路走了,老表叔陈西晨走了,包括大我一岁的世兰都离世了。起这些好亲戚,心中悲戚而忧伤,我在写这篇文字时,他们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一切前景恍如昨天。感谢这些亲戚与吾家投缘相聚,互有来往,留给生者如我是美好而温馨的亲情记忆。
因职业使然,常年在外奔波,习惯了游走的我,做客农家是家常便饭。但真正来我处做客的还是很少,偶有一两文友小聚,也是话多菜少。有两次我一人在家,他们自带些卤菜过来,也不嫌寒酸,酒酣耳热之际,胡乱扯些文学话题。物以类聚,话也投机,倒也痛哉快哉!
由于生性愚钝,又疏于人交,正月里,除兄弟姐妹间礼节性的互访之外,几无来客。只是几年前认识的邻县黄连山的刘芳甫老先生近几年腊月底总要来一趟,带两只自家养的鸭还有自产的粉丝、野茶、花生之类。七十多岁的夫妇俩是翻山后沿公路步行而来。其情景着实让我感动。我曾携三两友人去他府上做客,难得吃到地地道道的土菜:塘里探的虾,沟边钓的鳝,自家喂养的鸡,菜园里种的时鲜蔬菜。此翁身材瘦小脑门奇大,待人接物颇有古风,自身也颇具传奇色彩,虽为村人,实为民间奇人也!其满室的根书作品美不胜收,令人叫绝。其中一幅巨制,一山庄出价十万,临卖时先生不舍,目前仍存留家中。我曾将先生事迹及作品略有介绍,发在两家论坛上,意在分享与推介。
虽无贤达来往,却有布衣相交。 我等农家,有了以上这般客人,亦当欣慰。
河南文学杂志作者文库之
《关于加入作协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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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施明荣,60后。安徽繁昌人。讫今已在《中国青年》《安徽文学》等报刊发表小说及散文300余篇。系安徽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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