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的诗《放飞简史》

臧棣

放飞简史

横断山深处，金沙江的涌浪

不停地将湍急的旋涡抛向

世界的表面，引诱我

放大我的好奇心。白天是

透明的翅膀，夜晚是蓝黑的翅膀，

而我不服输，终于攀上

木棉花的高枝，尽力伸开

想象中的翅膀。热带的阳光

带着迷人的光晕射下来，

常常令我偏离我的早熟；

不到十岁，我已能背诵《红灯记》

和《奇袭白虎团》的所有台词，

直到有一次，我才意识到

我真正的强项是子弟学校里

临时代课的语文老师

向我母亲告状：这孩子最近

心可有点野，楞说蜻蜓

像插上翅膀的大绿豆。

甚至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

野人这个词时，我的脑海里

有类似闪电的东西哆嗦了一下。

但说到比印象更印记，童年的时光

早已深嵌在蓝花楹的迷雾中。

多数日子里，我从未想过

人本身就可能是一只鸟；

我更专心于用尽野孩子的办法，

去费劲找到一只受伤的鸟，

养好它的伤，然后爬上

大黑山的山顶，双臂高举，

将它放飞在碧蓝的自在中。

2018年4月25日，2019年1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