缂丝的历史沿革

  中华锦绣,衣裳天下。“锦绣”二字,概括了纱、绡、纨、缟、缣、绮、缦、绨、锦和刺绣。以“锦绣”冠之,是织锦和刺绣最美,尤其织锦,绚丽、灿烂,工巧。锦,唐人颜师古释:“织彩为文”。唐以前,织锦一般以经丝构织花纹,称之“经锦”。入唐,织工开始尝试以纬显花,突破经锦的小单元纹样的局限,分丝劈缕,构织大块面、甚至独窠图案的纬锦。

  纬锦的创织成功,使渴望“天上取样人间织”的唐人有了一个更广阔的构织空间。然而,一般纬锦采用“通经通纬”的织法,纬丝贯穿全幅,正面纹样清晰、规矩,背面是一根根通梭浮纬,图案杂乱且织物厚重。这一细微的审美缺憾,在“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的唐人眼里,格外的触目,大约在唐玄宗时期,诞生了“通经回纬”的缂丝。

  19世纪末,英国探险家斯坦因,在新疆、蒙古等地相继发现了汉代和南北朝的毛织物,其中一块具有希腊风格的汉代毛织人像和一块蔓草动物纹的北朝毛织残片,采用了通经断纬的织法。其后不久,日本大谷探险队在新疆发掘出唐代葡萄卷草纹缂丝残片。1973年,考古学家在新疆阿斯塔那地区,发掘出一条唐代几何菱纹缂丝带。由此证明,通经断纬的织造工艺,萌芽于汉魏之际,以丝构缂,滥觞于唐。

  缂丝与一般织锦有三个不同之处:一、经细纬粗,以纬克经,图案部分只显彩纬,不露底经,两面花纹、色彩相同,方向相反;二、依图案轮廓、色彩,分块、分段、分区地织纬,纬丝并不贯织整个幅面;三、通经断纬的缂法,使图案边界与地纹之间,留下锯齿状的空隙,承空视之,有一种雕镂的立体感。现遗世唐缂,除考古发掘的数幅残片,仅日本正仓院藏有奈良时代从中国流入的几件作品。国内现存年代最早的缂丝,是五代梁朝贞明二年(公元916年)的“金刚般若波罗密经”。

  北宋时期,东京汴梁设绫锦院,西京、真定、青、益、梓州等地,设绫锦场院,主织锦、绮等丝品,其中缂丝多用于书画包首或经卷封面,极少数贵族妇人服用缂丝衣裳。赵汝珍《古玩指南》一书中介绍:两宋御藏的历代书画名迹,依其珍贵程度,分为五个等级,选用质地不同的锦绫装裱。

  第一等是两汉、三国、二王、六朝、隋唐君臣的墨迹,用缂丝作楼台锦裱;第二等是唐人真迹,用红霞云锦裱;第三等是晋唐真迹,用紫鸾鹊锦裱;第四等是钩摹的六朝真迹,用青楼台锦裱;第五等是御府临书、二王和唐人法帖和杂诗词赋,用毯路锦、衲锦、紫花百龙锦裱。

  北宋末年,缂丝受宫廷院画的影响,从装饰、实用领域脱窠而出,织缂界出现了一批摹缂名人书画的大家,如沈子蕃、朱克柔,其缂品达到了“胜于原作”的境界。有史记载:“宋之刻丝作工最佳,而出品亦最多,凡过去著名书画,无不有刻丝副本。”

  现今存世的北宋遗缂,与文献记载,相去甚远。尤其以书画为题材的宋缂,几无所见。海内外各博物馆收藏的书画缂丝,多构织于南宋。如台北故宫藏《宋沈子蕃缂丝山水》、《宋朱克柔缂丝红蓼》、《宋缂丝翠羽秋荷》,辽宁博物馆藏《宋缂丝群仙拱寿图》等。辽宁博物馆收藏的《紫鸾鹊谱》、《紫汤荷花》、《紫天鹿》以及《云水纹金龙》等北宋遗缂,虽然缂法精妙,智中见巧,颇有书情画意,却不过是一幅“布料”,远不能与具有明确、独立的审美价值的名人书画缂丝相提并论。

  本季翰海从民间征集的《宋缂丝米芾题诗长春图》上世纪由末代皇帝溥仪以“赏赐”名义,由溥杰盗出清宫,80年来,一直沉藏民间。

  《宋缂丝米芾题诗长春图》

  手卷,高79.5厘米、横147.5厘米,卷引首缂篆书“长春图”三字,本幅内缂米芾五言乐府诗,大字行书,并缀缂长春花、竹石、游蜂。

  米芾(1051年—1107年),字元章,初名黻,号襄阳漫士、鹿门居士,世亦多称米南宫。据《挥尘后录》记:“米芾为人滑稽玩世,不能附仰顺时,晚益豪放,不拘绳检,风神萧散,一流人也。”米芾曾官太常博士、书画博士,忝列殿前。不过,米清楚自己只是徽宗的一个笔墨书画的侍臣。不能附仰顺时的性格,使米一生仅官至礼部员外郎。涉及赏石的文字,常提及米芾。米嗜石,称石为兄,曾袍笏拜之。官知涟水时,米富集灵壁石,常常闭门玩赏,终日不出。李白说:“五岳起方寸,隐然讵能平者。”由此可知,米非嗜石,是胸中磊块不平,以石寄之。

  《长春图》缂一奇石,有峦叠岩簇之势。灵壁石,又名五色石,故织者以五色纬缂之,暗喻米芾。石畔生有一竿新篁,竹干挺秀,象征米芾独立于世,不附世俗的气节。几株长春花,蔓生于野岭丘坡,柔嫩、娇艳,散发着一股野逸的清丽,意谓书生文人虽然弱小,却以一身清气芳香世界。整个构图笔意并非北宋流行的院画,以米芾善长的写意构缂,逸气横生。

  《宋缂丝米芾题诗长春图》,集织锦、书法、绘画诸艺于一体,是中国缂丝织造艺术的瑰宝,也是中国书法艺术的稀见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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