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唱--音乐会 美术馆 话剧院
音乐会 美术馆 话剧院
我出生在一个小户人家,祖宗八代都与艺术无关,数来数去,只有妈妈说过,怀我的时候正好到文化大革命,喇叭里天天唱革命歌曲,还有忠字舞之类的波普艺术盛行,大概就是这么一个理由,我从小就喜欢听歌,许多歌曲一学就会,唱得好不好先不说,反正只要听到音乐,就沉浸进去,非常满足。
读到中学,才发现自己那么爱听歌,写作业的时候,只要有音乐,我就能进入状态,扎进书里,等到家里有录音机的时候,我总是要开着录音机学习,妈妈那时候会骂:到底是学习还是听歌呢?!妈妈怎么也不肯相信:我非得听着歌才能更好的学习,因为音乐帮我把一切喧嚣隔绝。
其实,那时候我自己也是不明白的,我只知道,只有录音机开着,我的学习效率才会更高。
除此而外,我一直觉得自己与艺术无缘!
美术课是自小就有的,我的画画得并不好,半点儿没看出天赋,及格而已。
话剧更不要谈,生活在小城市,话剧是少有的。
小小的我挤在大大的舞台之下,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演员”们,听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台词,真的不知道,吸引我的是什么,但我小小的心胸也跟着激动不已,觉得有什么东西穿过我的心胸,把我带向另一个不同于庸常的世界……
可我从小就没有上台表演过、没有任何艺术类的作品参加过展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艺术的。
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偷偷学唱电影歌曲,没敢在人前唱过,只有自己悄悄的,一个人,唱得泪流满面……
偷偷学越剧,那是在上海治病的时候,天天听收音机里的越剧名家唱段,不知不觉里,就能把越剧十姐妹的调调唱得如泣如诉了……
等到大学毕业,工作之后,突发奇想开始学服装裁剪时,才发现服装裁剪比立体几何简单多了,我是立体几何的高材生,服装裁剪那几个简单的钱条很快搞定。可是,几何的本领用于服装设计,那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好歹也得把设计的意思用图画表达才成啊,于是,我就用划几何线的本领开始了服装画的试验,当然是十分可笑的,但表达基本款式还可以将就。后来,我还自己画过几天素描,也没有什么长进,就大胆地去最高学府学习“服装设计”,居然成绩还过得去,能够准确地用线条表现出不同的款式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我把简单的设计画到布上,然后剪出来,帖成了服装布帖画,效果出奇地好——这太令我意外了,我的胆量也越来越大——我居然做成了一组服装布帖画,绝对地原创、新意而且具有装饰性,看到的人几乎都要惊叹,以为我是专业人士了……
已经开始有人夸奖我是懂得艺术的人了……
这些只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的。
第一次听音乐会,记得是骑着自行车穿行长安街,正好就到了北京音乐厅,是黄昏时分,有人上前来推销音乐会的票,居然只要10块钱,因为演出就要开始,票贩子得把票最后出手了。我锁上车,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脚步不敢太重,怕扰到别人。音乐厅不大,人也不多,人们都安静有理,没有人注意我,我把自己轻放到座位里,音乐会就开始了,好像是一场轻音乐会,非常熟悉的曲子一首接一首地响起,演奏的人很认真,台上和台下的人都平心静气,我喜欢极了这种氛围和感觉,说不上是什么,但这里仿佛是我灵魂的避难所,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和踏实,就愿意这么待着……
再后来,无数次地去到北京音乐厅、中山音乐堂,只要能有音乐会,不管是民乐、是西洋乐、还是歌曲演唱会,只要能够躲进音乐厅里,什么样的节目我都是愿意的,我的饥不择食的耳朵都会感到满足,我的压抑痛苦的心灵都会感到安慰。我是不懂音乐的,但在音乐之中却找到了温柔的安慰。
去美术馆是有借口的,好歹学过“服装设计”了,工艺美术也是美术,管它是中国画、西洋画还是雕塑、壁画、剪纸、皮影,管它是名家还是新人,反正我只要呼吸到那里的气息就行,我在那些作品中穿行,仿佛是在精神的谜宫里神游,只觉得自己飞扬着、离开俗世、升向高远……
去剧院呢,开始不知道如雷贯耳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就在闹市“王府井”的街边,在闹市之中如此安静,有了踏进音乐厅的经验,迈进“首都剧院”底气就足了很多,管他呢,反正看得人少,也没人知道我是谁。票居然也不贵,一般可以买到20、30元的,那是在1998年,到2008年,100块钱也可以看一场很好的话剧。开始的时候,观众几乎总是很少,甚至有一次,台上的演员都比台下的观众还多,但“北京人艺”的艺术家们还是非常投入地演出,每一次,都给我物超所值的感叹,他们是最棒的,他们带给我天上人间的享受,每一次走出剧场,我的心肺都被洗过一样,那些卑俗的念头一点儿也找不到了。我在那个舞台上,看到过宋丹丹、濮存昕、徐帆、杨立新、陈小艺……
开始的时候,我不敢和人说,自己会去音乐厅、美术馆、话剧院,怕被人嘲笑。我尤其不敢让人知道,收入不高的我居然会花上半个月的工资听一次音乐会、或是看一场话剧,怕被人当成疯子或者附庸风雅的人,我以为一个没有学过艺术的人是不配欣赏艺术的,更别提和人家讨论艺术,我只是悄悄地去、悄悄地欣赏、悄悄地感动、悄悄地流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安慰与畅快,在艺术的感受中,被压抑的心舒畅了,许多情绪借艺术得以释放和表达。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温饱的需求与艺术的需求其实是同等的,贫穷的人,也一样需要艺术的安慰,甚至更需要艺术的安慰!艺术也不是只为专业人士服务的,那专业的艺术家,正是因为能为更多的人提供服务才更具有价值!
现在,每次去北京,音乐厅、美术馆、话剧院都是我必去的场所,每一段辛劳之后,我最好的享受还是在这里。不通音乐、不擅美术、不懂表演的我,却在音乐、美术与表演的欣赏中得到最好的安慰。如果艺术家们知道,世界上有许多如我一般的小人物如此热爱他们的创作,我想,他们也会感到更加快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