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安二郎:侵华日军一员,电影艺术大师,中国影迷崇拜他是否欠妥
2013年,小津安二郎诞辰110周年、逝世50周年,他的电影神话在继续,普遍赢得世界范围内的敬意,包括众多的中国影迷。
2012年,英国《视与听》杂志评选的史上“最伟大的十部电影”中,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名列第三,在导演评选中,小津安二郎名列第一。
韩国釜山电影节上,曾邀请了73位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影评人、学者、电影导演,来评选史上最伟大的亚洲导演,最终小津安二郎名列第一。
作为日本近现代三大导演之一,小津安二郎与沟口健二、黑泽明鼎足三立,与黑泽明、沟口健二相比,普通百姓对小津安二郎知之甚少,但在资深影迷圈内,小津安二郎却是名声赫赫,是一位影视史上的传奇,是一位还“活着”的艺术大师。德国导演维姆·文德斯曾经评价,小津作品代表着“电影艺术失去的天堂”。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这位电影艺术史上的不朽的大师,却在二战中用毒气给中国人带来过极为痛苦的回忆。更为重要的是,在二战之后,并未见到小津安二郎任何忏悔侵略战争的言论。
01:军曹小津
卢沟桥事变之前,小津安二郎已是日本知名导演,事变之后,作为预备役军官伍长他被征召入伍,隶属华中派遣军直属军部野战瓦斯部队第二中队。侵华战争中,瓦斯部队是侵华日军的常设兵种,毒气是日军的必备装备,尽管将毒瓦斯投入战争严重违反日本政府签署的《日内瓦协议》等国际协议。
小津安二郎在中国历时一年十个月,参与了淞沪会战、进攻南京战役(包括南京大屠杀),随后一直转战于中国的华东、华中各地,直到1939年7月服役期满归国。服役期间,小津安二郎的主要任务是随瓦斯部队投放化学武器——毒瓦斯弹。1939年3月20日,小津战地日记中清晰地记载了在江西修水河战役中投放毒气弹的过程。修水河战役是南昌会战的一部分,此战中日军再一次使用毒气弹,中国官兵损失高达4万余人,最终日军突破修河防线。
侵华战争中,日军所到之处,烧杀淫掠,血债累累,在小津日记《体验战争》一文中,也有相关记载:
第一次体验敌人的子弹是在滁县,无情地愕然射来,但渐渐习惯了。刚开始不自觉地拼命喝酒,借几分酒意行事。到最后就不在乎了。砍人时也像演古装片一样。抡刀砍下时,会暂时一动不动。呀!倒下了。戏剧果然很写实。我居然还有心情注意这种事情。
由于这段话缺少主语,因此其中涉及的砍人记载无法知道是不是小津安二郎所为,但这段记载至少说明,小津安二郎可能用刀砍杀过中国人。尤为重要的是,无论小津安二郎有无砍过人,但他的态度并不是震惊,并不是不忍直视,并没有悲天悯人之类的情绪,而是表现得极为淡定,甚至产生了“砍人时也像演古装片一样”的情绪。
02:皇军小津
恰如小津安二郎自己所说,在中国战场上他成了一个彻底的军人,而且还是一个极为疯狂的皇军士兵。
我们都知道,“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作为侵华日军的一名低级军官,小津安二郎在战争中可能是“服从国家机器的军人”,但作为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应该有着人类最基本的良知,在疯狂的战争氛围中这种良知可能迷失,在冷静之后却应该反思忏悔。然而回国之后,小津安二郎在谈到对中国士兵的感想时,却如是说:
“看到这样的中国兵,一点也没有把他们当做人。他们是无处不在的虫子。我开始不承认人的价值,他们只不过是傲慢地进行反抗的敌人,不,是个物件,不管怎么射击,都显得心平气和。”
将中国士兵视为“虫子”和“物件”,而小津安二郎心平气和地杀死这些“虫子”和“物件”,没有一丝的对残酷战争的忏悔,与对死于战场上的中国人的同情,相反是充满了杀气、傲慢与轻蔑。
1940年,已经回国的小津安二郎用非常明确的语气肯定战争:
“你不能用阴暗的心情去对待战争。说得复杂一点的话,是不能抱着否定的精神。必须肯定所有的东西。这样,作为人的坚强才能出来。”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小津安二郎兴奋地说了:“砍人也和古装片一模一样。一砍下去, 那人一动不动……”
1943年,小津安二郎再次应征,作为日本军部报道部电影班成员被派往东南亚战场,参与日军的宣传报道工作。
总之,在整个二战时期,小津安二郎是一名狂热的“皇军”。
03:导演小津
日本战败后,小津安二郎在新加坡随日军投降并成为战俘,于1946年归国。随着战争的结束,小津安二郎对待侵略战争的态度有没有转变?
战后岁月中,小津安二郎对他的战争经历闭口不谈,更没有留下忏悔的记录。
不过,在他的电影作品中,有学者认为他有过一定的反思或忏悔。首先,二战之后小津安二郎没有直接拍摄战争题材的电影;其次,在后期电影中,不经意之间体现出了反战思想,比如《风中的母鸡》,以一对战时夫妇为主线,悼念战后日本纯真的失落,《茶泡饭之味》和《彼岸花》中,主角明确表示最讨厌战争的日子,《东京物语》和《麦秋》中,都有一个给家庭带来巨大悲痛的战死的儿子。
但在他收官之作《秋刀鱼之味》(1962)中,多次响起日本海军的《军舰进行曲》,战友重逢时有一场日本如果战胜的讨论……对战争、皇军又有所怀念,更有着日本式的暧昧、朦胧,遗憾战争的失败。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小津安二郎在电影作品中的战争态度如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小津安二郎没有明确批判侵略战争。
1963年,小津安二郎因癌症去世,墓碑上只有一个“无”字。田中真澄在《小津安二郎周游》中,判断小津安二郎去过南京大屠杀现场,还到南京古鸡鸣寺问禅,寺庙主持送给他一个“无”字。
站在其他国家的立场,或许可以接受小津安二郎,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军曹小津无法抹煞导演小津的伟大”,但站在受日本侵略国家的立场,却很难不介意放毒气的小津,而应该是“导演小津无法抹煞军曹小津的罪行”。
二战中轴心国天才众多,难道因为他们的天才就能抹煞他们的罪行?评价一个人,首先是看他在大是大非上有无问题,其次才是事业成就,如果突破了人类的基本良知,何谈成就不朽?如果突破了人类的基本良知,何谈引领人类上升?因此,可以肯定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艺术成就,但绝不该将他推到神坛上加以崇拜。
参考资料:《小津安二郎与安徽——祝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