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红新 | 五 哥

                 （俄罗斯歌曲《多想活着》）

五    哥

文 | 齐红新

五哥带着人检查药店已经有两天了。不检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发现了不少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药店的工作人员普遍对县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的第十二号公告不重视。要么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公告，要么说知道，却连里边什么内容和要求都弄不清楚。比如，购买退热药的人员信息登记得缺三落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即时报告。

听说去检查药店，当时五嫂反应很强烈。先埋怨十二号公告，又埋怨领导，最后开始骂作孽的新冠病毒。骂过了，才像单位的领导那样，不厌其烦叮嘱五哥如何搞好个人防护。说现在除了医院，就数药店里危险。口罩要戴双层，与陌生人一定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还用一个腾空了的小香水瓶子装入酒精，塞进五哥口袋里，说道：摸了药店的东西，千万喷喷手啊，记住鞋底也要喷啊，记住家里还宅着一群人呢。直说得五哥浑身上下冷嗖嗖的，从心底，从内到外，实实在在紧张起来。

县医院附近的那些大药店是这次检查的重点。虽说时值春节，医院里仍住着不少病人，出来买个咳嗽退热的药品随时都有可能。远远地，五哥就看见兴盛大药店门前排了一队人，大概十几个吧。五哥先走到门外，仔仔细细寻觅一番也没见着十二号公告，便伸头朝里面看。

“你，买药去后面排队!”一个被防护服包得很严实的女营业员，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指着五哥叫喊。

五哥还没说话，五哥的几个同伴们拥了过来。有人说:“我们医保局的，来检查的。请把买药人员信息登记薄拿来看看。”

五哥认真审视着登记薄，满肚子怒气。十二号公告在药店微信群里已经发出足足三天了，这个药店还登记得一塌糊涂，买药人员有漏记身份证号码的，有漏记联系方式的，有漏记家庭住址的，有漏记买药日期的，很不像样子，让人不放心。五哥指着登记薄上当日一个刚购买布洛芬的，问营业员这个刘彩英是否向指挥部报告过。营业员说没有，说马上报告。一个正在药架前选药的年轻女人闻声跑了过来，说: 我不买了，不买了。买个药怎么还要报告? 赶紧把我名划掉吧。

五哥警惕地问:“为啥要买这个药? 家里有人不舒服，需要?”

那女人忙说:“家里没有人生病，买点备用的。”

五哥说:“没啥备了，大过年备药干啥? 这又不是双黄连! 再说了，有病了买药，政府又没不让买。只不过登记报告一下，这是流行病学调查的要求。”

买药的队伍忽然骚动了一下。五哥看见一个头发糟乱、衣着破旧的老年男子站在眼前，嚷着要退热药，说自己老伴感冒，已经发热快一个星期了。五哥本能退后几步，闪出有两米的距离。附近的人一听，也马上散开了。还好，因为他没带身份证，也许更因为检查组在旁边，药店没卖他退热药。这老男子摔了摔他没带手套，似乎还缺有一指关节的右手，失望地走了。说实话，五哥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也许，他家里那个发热的老伴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他的退热药呢。唉，舆论沸腾，家喻户晓，闹得不是病毒肺炎的发热者都也不敢去医院了。说不怕被交叉感染，那才是傻瓜啊。

有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叠十二号公告，顺手在药店的玻璃大门上贴了一张。五哥问他那个单位的，他应一声“街道办”的，笑着转身离开了。五哥就指着公告，既是对营业员、也是对买药的人，现场宣传解释起来。五哥说，若是买药的人中，涉及有病毒肺炎患者，那政府就要溯源倒查。药店如果有问题，那就惨了。那个责任岂是一个药店能承担得起的······因为太投入，话说的太多，竟把口罩打湿了。据说口罩湿了，安全防护效果就打折了。真是，五哥当时竟把这茬儿忘得一干二净。

傍晚进屋，五哥先被五嫂全方位一顿酒精消杀，然后又被不客气地隔离到小卧室里吃饭休息。临睡前，五哥独自半躺在床头，习惯性地翻翻书，不想翻出了一段话“天下国家不幸而有四郊之警，为人臣者当随其事力，悉心尽忠，以致尺寸之效。”五哥用红水笔在这段话下边划上红线，在旁边小字批注: 病毒疫情固然不是四郊之警，却也是天下国家不幸。此时此刻，守土尽责，虽寸土寸功，无愧矣!

忙碌了一天，这一晚，五哥很疲倦，睡得很踏实。

（图片来源于张晓空间）

【作者简介】

齐红新，男，新野县王集镇人。公务员。现供职于县某行政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