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万婴之母林巧稚:怀着非凡的爱,做平凡的事情

林巧稚生平最爱听的声音,是婴儿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对她而言,这声音胜过人间一切最悦耳的音乐。
1901年,她出生在鼓浪屿,父亲是新加坡一所大学的毕业生,从事教学和翻译工作,思想开明,认为女孩也要培养成才。作为家里的小女孩,她得到父母及哥哥姐姐无微不至的关爱。
5岁进了幼稚园,母亲却得了子宫癌,母亲离去时极端痛苦的一幕让她难忘。7岁时进入蒙学堂,开始学习生涯。大哥大嫂为了她能读书,让自己的孩子中途辍学。

在鼓浪屿女子师范学校上学时,手工编织课老师夸她:“手很灵啊,当个大夫挺合适”,让她萌生了当医生的念头。
从厦门女子师范学院毕业后,她想考协和医学院,家人说漫长的8年会误了终身大事。一向温顺的她坚定地说:“不,我要读书,读书就是我的终身大事,我不嫁人,就是不嫁人!”最后大家被她的坚定动摇,大哥又说服了父亲。

1921年7月,她和女伴余琼英去上海参加协和医院考试,最后一场英语笔试中,突然有人用生硬的中国话叫:“密斯林巧稚!”她脱口一句英语“我还没答完!”那美国老师就用英语说:“密斯林,请出来一下!”
无奈的她出去一看,原来是余琼英中暑晕倒了,她二话没说,立即与另一女生将她迅速抬到阴凉处,解开旗袍领口,放一块湿毛巾在头上,随后给琼英上海的姐姐打了电话。迅速敏捷,只用了十多分钟。

再回到考场时,时间已过,她想没戏了。放发榜时,却发现金榜上有她的名字!原来,那天,考官注意到她难得的素质,英语流利,沉着果断有序,而且各科总成绩不低,因此破了例。
协和有严格的淘汰制,75分及格,一门主课不及格留级,二门不及格除名,绝无补考机会。一次,一个男生表示出对女生的轻视,她毫不示弱地说:“哼!不要觉得男生行,女生不行。你敢比吗?你考100分,我就考110分!”

果然,在漫漫8年的学习生涯,她独占鳌头,一路领先,入学25 人,毕业只剩16个,她高居榜首,并获得协和的最高荣誉奖——文海奖学金,获得博士学位。
被留在协和医院的她,选择了妇产科,成为协和医院第一位女住院医生,仅仅用半年,就以出色的表现折服同行和上司,被破格聘为总住院医生,正常这需要5年。第三年她又赢得英国深造的机会,随后又到美国芝加哥大学深造。当时有人劝她留在海外,在各种机会面前,她选择回到多灾多难的祖国。

她是这家美国人创办的医院有史以来第一位中国籍女主任医师,就是外国人要想获得这个职位也决非易事。但那时,妇女依然处于被歧视的地位。医院明确规定,护士、女医生不许结婚,否则辞职。当时很多女医生迫于压力选择独身,即使当她地位不再受此限制时,也没有再结婚,她怕家庭、孩子拖累自己,影响她的事业。
她对病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心是出了名的,她看病人,不问贫富,更不会在手术台上收受红包,反而不知无数次贴钱出去。

有个人力车夫晚上找上门求她接生,她跟他走进车夫低矮的住房,痛苦的孕妇可能难产,母子危在旦夕。她一边轻声安慰,一边紧急处置,终于让孩子在黎明时分顺利生下。但车夫无钱为报,她反而掏出50元给他,让他买点营养品给妻子,然后悄然离去。
她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要想当一名合格的妇产科医生,至少要接生100次,才能获得最基本的经验。

一次考试,她要求学生观察产妇分娩,写出病历,以此评定临床能力。结果仅有一份病历评为“优”,其他均“不及格”。学生们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硬着头皮请教,她严肃地说:“你们的记录没有错误,但却不完整,漏掉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学生们再次仔细查看,觉得记录很全,实在想不出漏了什么,又不敢多问,于是偷看那份优秀病历,结果发现,各项记录都没区别,只是那份多了一句:“产妇的额头有豆大的汗珠……”多年后,这些成为妇产科有名专家的学生,依然记得老师的这个教诲。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协和被日本人占领,医务人员被赶走。她于是开办私人诊所,接触到更广大的劳动人民,深深感到社会的不公,因此对贫穷患者主动减免医疗费。1948年重返协和时,她又把学生们一起召回,一直工作到去世。
她的病人来自四面八方,她的爱心和高超医技,赢得了千千万万母亲儿童的心,她也成了中国现代妇产科学的旗帜性人物,首届中国科学院唯一的女学部委员。

她没有自己的儿女,却是一个最伟大的母亲。在产房,她度过了半个多世纪,亲手接生了5万多个婴儿,不少人把自己的孩子起名为“念林”、“爱林”、“敬林”和“仰林”,给她寄去照片,表达感激之情,尊称她为“万婴之母”。

1980年12月病情加重的她,坚持要工作,还要求值班医生和护士,只要病人出现问题,即使是半夜也要马上通知她。1983年4月22日,在走完82年勤奋人生后,在协和医院去世,去世前一天,她还接生了6个婴儿。
在告别这个她热爱的世界前,家乡人来看望她,她握着来人的手说:“我是鼓浪屿的女儿,我常常在梦中回到故乡的海边,那海面真辽阔,那海水真蓝、真美……我死后想回到那里去。”

按她的遗嘱,将个人毕生积蓄3万元人民币捐给医院托儿所,骨灰撒在故乡鼓浪屿的大海中。
“春蚕到死丝方尽”,是她一生的真实写照,她也用自己的毕生经历向世人证明了,女子比男人一点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