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头发
曾经多年的青年头
那天晩上我下晩自习后，和等在校门口的他一起回家。
我问：我今天在家庭群里发的《成都》这首歌你听了吗？
老头说：没听。
我说：这首歌被重新制作成VCR，其中插入了那个四川的小伙子对他的去武汉抗疫的老婆喊话的视频。看到那情景我感动的哭了。
老头说：喊什么话那么感人？
我说：他带着哭腔喊他老婆的名字，说“赵英明，平安回来。你平安回来，老子包一年的家务我做。听到没有！”
老头说：“包一年算什么？要包一辈子。”
我说：“那你从来没说过包一辈子呀。”
老头说：“我从来没说也干了一辈子，头发都干没了。”
我说：“哈，你的头发原来是干家务活干没的呀！”
还有一头浓密的黑发
老头年轻的时候确实有一头浓密的黑发，那时候觉得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谁也没有当一回事儿。最初和他的头发过不去的人是儿子。
儿子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凭着天天打摩丝，仔细梳理，把顶上的头发留成一、两寸长，理成中分发型，自我感觉良好，不时把脖子扭一扭，甩一下头发，或用嘴吹开耷拉在眼前的头发。我们觉得一个孩子把心思放在头发上不好，而且那发型就是老电影里的汉jian发型，动员他还是理板寸头。
其时，老头理的是青年头，顶上的头发也较长。儿子不舍得剪去他好不容易留起来的头发，便将爸爸一军，说：“你理什么样的发型，我就理什么样的发型。”那一天，父子俩一起去理了发。从此后，老头的青年头变成了板寸头。但是，我们也不觉得那算个什么事。
后来的板寸头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头爱拿头发说事了。
有一次，我在微信上看到孙子和他外公外婆的照片，便给老头看。老头看到后第一句话就说：他外公还有这么多头发呀。我一看，孙子外公的头发确实比老头的头发多，便说：他比你年纪小。
几天后，老头在微信上看到他的老领导出游的照片，他指给我看，说：你看，他还有这么多头发。我还没回应，他又补充一句：他比我们大十岁。老师当年在领导手下做干部工作，对那个时期同一单位的干部基本情况门儿清。
看来，老头对自己的头发越来越少，确实很在乎了，不然就不会总是不自觉地看到别人的头发多。
那时候在前面还能看到头发
老头从一头浓密的黑发变成稀疏的花白头发，是一个不知不觉的过程。这过程如果回想起来不着痕迹。但有一个标志性的事件，算是过程中的一个拐点。那就是，两年前我们买了一套理发的工具，我如愿以偿地当上老头的御用理发师。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老头越来越找不到一个专门理发的地方，发廊里总是要先洗头、后理发，这让他很无奈。他对很多人享受的洗头、按摩、足疗之类的服务敬而远之，说是体验并不舒服。
我则很早就有一个做理发师的梦想，小时候，看见理发师傳给我父亲、哥哥理发，那一套稀奇的工具与行云流水的流程，把我迷得不要不要的。我母亲说女孩子当不了理发师傅，因为男人的头、女人的脚，只能看，不能摸。我到县城上高中的时候，路过理发店就看到有女理发师，那一刻梦想还暗自在内心活泛了一下。
老头不喜欢在外面洗头、理发，这对我是个实现梦想的好机会。我就央求要买工具亲自给他理发，好说歹说很多年，直到老头头发掉到只能理板寸的时候，终于说动了他。
每次跟他理发，他总是极不放心。盯着我换几公分的剪刀套，怕我稀里糊涂弄错了。盯着镜子看着、头皮高度紧张地感受我推的轻重快慢。“你推的方向不对，不能横着推”、“你推的速度不对，慢慢推，哪能一下子就到位了”，“你推的轻重不对，这个长度要帖着头推”……
老头自以为久被理发而成良师，不时在提醒我。也是就是我觉得干这个活好玩，才一次又一次兴冲冲帮他理，不和他计较。常常理完后，他说：你怎么把我的头发理的这么少！我说：你的头发本来就这么少，总不能指望我给你理的多出来吧。
从侧面看发际线的变化
前几天，老头对我说：“我想报名义务献血。”我说：“你自己估量着献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不过一年比一年老，别献太多。”我了解老头，他要做的事情我是拦不住的，甚至越阻拦他会越来劲，只要他认为该做。其实，上次献血后他有好几天的时间比较没有精神。
后来，我提醒老头，能不能等疫情过后再献血，不知道献血会不会影响免疫力。老头说：已经报名了，报名就是承诺，承诺了就必须做到。
老头献血后的第二天晩上，他洗澡后对我说：你看看我的头发？我一看，他的头好像光了，没有头发了，心里大吃一惊，说：“天呐，你洗个澡把头发都洗没了？献个血危害有这么大？”我想，他肯定是一边洗头一边一把一把把头发薅掉了，不然脑袋不会一下子变得那么光。
听了我的惊叹，老头笑而不语。我不放心，又戴上眼镜仔细看，还用手摸，像是安慰老头又像是安慰自己，说：“头发根都在，还会长起来的。”老头这才说：“想什么呢？我让你看我自己把头发理了。”我一听哈哈大笑：“你把自己的头弄成一个肉球了。”他说：“等休完五一假就长出来了。”他居然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理发，看理不理的成他想要的样子。
感谢状热血最青春
我对老头说：我的一位同事说，他有一位朋友用一种药，头发长出来很多。老头听了后无动于衷。虽然他在意自己的头发，但除了想通过早餐坚持吃芝麻糊、尝试自己给自己理发来改善一下之外，并没有要战天斗地来改良现状的想法。我又补充道：不过，我也没问同事吃什么药，也不准备问，我觉的你这样子就很帅的。老头说：本来就是。
老头，虽然说“镜中头发不经秋”，在我眼里，你生命中春的蓬勃与夏的热烈，未有稍减。写至此，突然想起苏轼词中有句：“与君各记少年时。”“我已为君德醉。”恰当此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