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军:曲径通幽隐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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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
曲径通幽隐处深
——读《会龙池遇隐记》随想
◎张幼军
读余一梦的《会龙池遇隐记》,觉得很有味道。心里话,此文不输名家手笔,颇具大家风范。此文写得俏皮,俏皮在一个“隐”。隐,贯通全篇,又一层层揭开这一个个“隐”。
行文开篇交代去采风。采风其实是两站。首先提三角山,而将会龙池“隐”而不提。作者介绍三角山并不含糊。三角山“我”去过两次。你看,登上“三角山诸峰之一”的屏风寨,“上到山脊,松涛起伏,凉风拂面,虽略感疲惫,却又舒畅无比。纵目四顾,天空真空,蓝天真蓝,白云真白,绿野真绿”,这景物、这文笔,令人爱不了。
三角山自然景观,自不必说已令人陶醉,而当到得一石屋——聚义堂,让读者认识了陈纯粹和同为蕲春株林人的陈细怪。陈细怪出手的“经忏可超生,难道阎王怕道士;纸钱能赎命,分明菩萨是赃官”真是一副妙联。这样,由陈纯粹而陈细怪,而蕲春的朱姓、陈姓事迹,而作者慨叹:“今朱陈二姓,同为我朝治下良民,和平共处,雨露分沾,历史之吊诡,有时实在令人悲喜无名。”作者顺理成章展示了三角山这一丰富的人文景观。还说:“我不由得感叹: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误导”读者(应该是我本人)以为这就是作者真要写的。会龙池呢?会龙池在哪里?哪晓得,作者真要说的“遇隐”已经隐身其中,隐含在“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了啊。
下了屏风寨,作者再次确认这里确为栖隐佳处,轻轻一点题。又说“幸好暂无僧道留意”而“隐而不发”。其实暗示:一.后文所遇隐者非僧道;二.这一隐处尚未被僧道“沾”上。
作者“一行人驱车下山,途经三角山村”,见风光秀美,而村庄安静,甚至有点萧条,故设“心里问自己:如果是你,能在这山间长呆下去吗?”之一问,我猜想作者自己的回答应是像很多人一样:呆不下去!
看到此,如果你已经忽略了文章标题,恐怕以为文章要束尾了。后来才知,这才不过全文的三分之一。文章正题“遇隐”才刚刚开篇哩。
现在来看作者是如何层层揭开其“隐”。
“早听说陈新亚就隐居在三角山蕲春一侧,既然到了这里”,便向山民打听。一个村姑说,到会龙池看看吧,也许在那里呢。这笔墨太平常朴素了。会写文章者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妙墨,“起承转合”之妙都渗入这字里行间。开头和前面一大篇写三角山,后面要写会龙池了,不可纯然将三角山抛之不管,“陈新亚就隐居在三角山蕲春一侧”(后文还屡屡提到三角山),此笔墨缝合缜密。“到会龙池看看吧,也许在那里呢”,不只是点了题,其言简而义丰,村姑虽不认得陈新亚,因为其隐,但,村姑知道会龙池啊,会龙池是隐者居地,你要找隐者就去会龙池吧!
很快见到巨石上赫然刻着“会龙池文旅小镇”几个字,“正是陈新亚特有的风格”。这步入正题也太自然、也太奇妙了。
但是,到得会龙池不能说就能遇着陈新亚。经一匠人指点,“山峰下,竹林后,那片青瓦,就是他住的地方”。哎呀!曲曲弯弯运笔至此,真不容易。可作者故说(当时或许是实情,写文章时则是故说):唉呀!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作者这是故作隐笔呀——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非也!非也!当从“厚朴堂”牌匾可知,真正到了陈新亚“终南别业”之所,仍未遇着隐者——陈新亚到医院护理老丈人去也。颇有遗憾。不过,经陈新亚夫人於女士介绍,斜对面更高山上有一个隐士村。“没忍住好奇”立即前往。经识得是陈新亚手笔“习静山房”之牌匾的“指引”,“再向上”“拐过一处山嘴”,“再向前是一段不长的沙石路”,“左上方略高处的林间”见得“卧着一栋斜顶瓦房”,一老人推门而出。闲聊中才知“眼前的老人,竟是三角山当代第一个隐士”陈一生先生——得来也还真不是“全不费功夫”!读来,还真有隐者隐得好深呀的感叹。
因为“同为报人,陈新亚来看望他,也相中会龙池”。啊,原来如此,这两位隐者!
文章之“隐”揭开了吗?还没有完全揭开。作者又言及亦有意择地归隐的高人雅士——他的导师忘年交尚乐林先生。你看这紧针密线缝的,你看这曲径通幽写的,很是引人入胜。
陈一生先生何许人也?待“我”回黄石一搜寻,“发现陈一生先生竟然是明代蕲州名人陈仁近之裔孙。陈仁近的先祖于宋元之际,由江西迁到三角山下巨石密林间定居,世守其地,耕读传家。”这一补充使隐者根系事迹更趋完整。
“陈一生择会龙池颐养天年,会龙池因他而引来陈新亚诸名流,二人不愧为蕲春陈氏之嫡裔,楚地文人之表率。山水养人,人传山水,相惜相依,相得益彰,可算是一段佳话了”——文章得“合”、全文之“隐”全部得揭!更可观的是,这揭开的三角山、会龙池的“隐”,是多么优秀灿烂辉煌的人文景观啊!
这是怎样的笔墨啊!
文似看山不喜平。看这样的文章,不产生浓厚的兴趣的,我相信没有。而且,我还要说,写记游一类的文章,如果游某一地,单有自然景观的描写,不管你写得如何吸人眼球,而无丰厚的人文景观的展现的话,再怎么说都应归于单薄一类而优秀不起来。须知,自然景观、人文景观是相得益彰的啊。我个人认为人文景观的展现更要紧。此文作者是得了写文章之“秘笈”妙谛啊!
附记:
余一梦文中的隐者、知名书家陈新亚,其实跟我也是校友。他78级,我77级。他跟我的同张姓家门张伏山老乡张鹏振(笔名东方樵)是同班同学。张鹏振的散文集《无心的云》惠赠给我一本。书上有陈新亚的草书墨迹。这一对同学“书”和“字”真是相得益彰,令我羡慕煞。我虽称自己一介书生,看了校友陈新亚的书法,不敢言“书”;读了老乡张鹏振的《无心的云》和他的诸多作品集,不敢言“书”。
当今文化再度勃兴,文学复得繁荣,文团诗社如雨后春笋尽显勃勃生态,网上网下刊物多如牛毛目不暇接,本人更是年老力衰,目力不及。由同事纪拥军君引荐识得朴社而读到余一梦先生的诗词佳作进而读到他的文章。吟诗作赋向来是我短板,读了余先生的诗词更不敢言诗;论写文章,认为自己还能瞎咵得几句,今拜读佳作《会龙池遇隐记》,我又不敢言文了。我自称自己是一生勤奋好学之人,但,终是学不来陈新亚之“字”,张鹏振之“书”,余一梦之诗,可见我一愚笨之人之愚性终是未能改掉。
今天喜读余先生的佳作《会龙池遇隐记》,更觉得自己的文章难拿得出手,有虚度此生的感觉。但是,我还有决心向这些书家作家诗人文魁词家等有成就的人们学习,觉得自己还不到声言“输”的时候。就怕上苍不愿假我以年矣!
2021年3月8日。
(会龙池遇隐记,发表于《黄石文学》创刊号、《芳草地》2020年冬季号、中国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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