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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师孔子曰“食色性也”。对于大多数男性而言,在“色”这个问题上,其实都无法顺利过关。

“有贼闲时无贼心,有贼心时无贼胆,有贼胆时无贼钱,等到贼闲贼心贼胆贼钱都有了,贼却不行了。”

我们这位生得如此帅气逼人的师傅,到底有木有色心呢?当真能够做到坐怀不乱么?一路走来,除了几乎不说话的白龙马,悟空、八戒、沙僧,都在考虑着相同的问题。

按照八戒的思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师傅自然也不能例外。作为一个年轻人,在美色面前,咋可能做到清心寡欲?不动心,多半是装出来做样子的。

悟空与八戒不一样,他对师傅的清心寡欲,一直持有严重怀疑态度,认为唐僧的色心,其实只是差一个激发的机会。他多次对于师傅可能发生的失身后果进行安排:如果师傅失身,大家就地散伙,各奔东西;如果师傅稳得住,那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取经。

沙僧在表面上其实是信任唐僧的。但是,沙僧作为一个曾经受过严重情伤的人,早已经看淡了一切身外事物。对于感情这档子事情,他宁愿相信师傅始终保持清心寡欲,而不愿意对师傅有太多的负面念想。沙僧对于师傅这种情感上的坚守,与其说是充满信任,不如说是充满期望。

对于唐僧这方面到底是个啥情况,观音菩萨其实心里也不太有底。于是协同黎山老母、普贤、文殊一道,变化成为半老徐娘以及三位美女,亲临现场开展考验。

唐僧师徒初到莫家庄,女主人接待后,就开门见山提出要“坐山招夫”,明确表示,要把自己和三个女儿用来招赘。房子、车子、银子,啥都是现成的,来四个男人就行。恩,要活的。

“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夫妻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

唐僧听说到这种语言,当时的反应是“推聋妆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假装没听见。

接着女主人继续往下说,详细介绍了家里的田产、房产、不动产,还有大量的现金存款。

“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

唐僧的反应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继续装猫儿不开腔,高矮要稳住。

然后又继续介绍自己和女儿的姓名、年龄、才华、学识、文化程度、技能水平。

那妇人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故夫比我年大三岁,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他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他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虽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类。”

等女主人将具体情况全部介绍完了,唐僧的反应是“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眼睛上翻,嘴巴大张,仍然是坚决不说一句话。

唐僧的这一系列的反应,说明了什么情况呢?只有两个字:惊讶。惊讶之余,弄死不开腔。

在旁边看着美女并流着口水的八戒,心里捉慌,实在是稳不住了,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啊!你咋不讲礼貌呢?这位女士给你讲了半天,你好歹来个回应、给点反应撒!”

唐僧猛抬头,“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个孽畜!我们是出家人,咋可以见财动心、见色起意,简直是不成体统!”

实际上,八戒啥也没说,只是好心地提醒师傅讲礼貌、有个回应。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当然,他心里咋想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结果,八戒的举动遭唐僧狠狠的吼了一顿。

唐僧的批评,其实有根有据,在情在理。八戒遭吼一顿,实际上也没啥。师傅总要有点权威嘛。

其实,通观唐僧在西行路上的一贯表现,就会发现一个情况,那就是唐僧对于美色的一贯态度就是弄死不开腔。不开腔,就是不说破;不说破,就是有玄机。

那么,到底有啥玄机呢?

由黎山老母变化成的莫家庄女主人在介绍“坐山招夫”规划时说:“适承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这里提出的配婚操作原则,是娘女四人嫁师徒四人。具体化后,自然就是三个女儿与三个徒弟配婚,娘亲与唐僧配婚。

但是,这个婚配方案,有很大的问题。

唐僧师徒四人之中,毫无疑问,只有唐僧的条件最好。但是,偏偏让条件最好的唐僧娶年老色衰的寡妇,而把三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三个相貌丑陋的妖精徒弟,这喵哒不是埋汰人么?

论血统,唐僧是南赡部洲的大唐皇族;论身世,唐僧的父亲是大学士陈光蕊,外公是开国宰相殷开山;论背景,唐僧与大唐太宗皇帝称兄道弟;论职务,唐僧是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论长相,这个就完全是明摆着的,师徒四人完全不在一个审美标准。

至于三个徒弟的条件,那简直一言难尽。

大徒弟孙悟空,长得尖嘴猴腮,来历不明,据说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当年惹下大祸,在五行山下坐了五百年的大牢,刚刚刑满释放。要不是唐僧经过和解救,基本上这辈子要把牢底坐穿。

二徒弟猪八戒,长得猪头猪脸,也胖得像猪,生性好吃懒做。这家伙曾经调戏嫦娥,有流氓的案底,名声不好。关键还是个已婚人士。

三徒弟沙悟净,神形木讷,反应迟钝,是被天庭判了流放罪的囚犯,而且还被玉帝毁了容貌。

所以,菩萨们一开口的人员设置,方向就不对。唐僧对这样的安排,显然不满意。换了谁,都有话说。

有没有调整和修订规划的可能性?答案是:没有。

观音菩萨设的这个局,本来就是死局。唐僧如果不娶那位母亲,而是娶了三个女儿中的任何一个,那师徒之间马上就乱了辈分。一团混乱啊!

那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三个女儿都嫁给唐僧。这种方案,估计悟空和沙僧不会表示啥反对意见,但八戒绝对要闹翻天。而且,菩萨们也根本不会提出这个方案。

在这种情况下,唐僧只能是装聋作哑,沉默不言。不是不答应,是不满意。

由于八戒的心浮气躁、轻浮冒进,搞得唐僧再也无法继续装懵,必须正面表态。唐僧的表态发言,把莫家老太太给得罪了。

老太太很生气,现场发飙:“这泼和尚无礼!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真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你就是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好道你手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怎么这般执法?”

莫家老太太提出:既然唐僧不愿意留下,可以让一个徒弟留下入赘。

唐僧完全没想到,这位莫家太太的立场竟然不坚定。他只说了句场面上的客气话,人家就当真了。

于是唐僧首先提出让悟空留下。悟空说:“我从小就不晓得干那种事情,我给你推荐八戒,他合适些。”

八戒说:“哥啊,你咋栽给我呢?我们一起修订下方案,大家从长计较,再商量一下。”

唐僧又推给了沙僧。结果沙僧把菩萨搬了出来:“你看师父说的话。弟子蒙菩萨劝化,受了戒行,等候师父。自蒙师父收了我,又承教诲,跟着师父还不上两月,更不曾进得半分功果,怎敢图此富贵!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决不干此欺心之事。”

哦豁!大家都发表了意见,这档子公开招标的事情从理论上宣告流标。

老太太很生气,立即进入里屋,把门关了,不提供茶水饭食,也不来人招呼接待了。

八戒就开始批评师傅:“老大,你咋不会来事情呢,完全可以忽悠她一下,含糊答应下来。骗到一顿饭吃,晚上还能那啥。天亮后,再反悔也不迟啊。现在这种搞法,今晚咋整?”

八戒贼心不死。他借口放马,到后院与莫家太太商议妥当,私定了终身大事。没想到计划泄露,被悟空侦查到了。

当莫家太太再度出现时,悟空强烈推荐八戒留下入赘。八戒跟着莫家太太到了里屋,被菩萨们以“撞天婚”的名义折腾了一番。最后,又诱使八戒穿上了动过手脚的珍珠嵌锦汗衫儿,把八戒吊在树上一夜,以示惩罚。

第二天拂晓,唐僧、沙僧一觉醒来,发现莫家庄园离奇般消失了,悟空这才道破天机。

此时,唐僧的反应是“合掌顶礼”:我的天,幸好老子当时稳住了没有答应,要不然吊上一夜,太特么吓人了。

同时,还有另外复杂的情感。

一是埋怨。原来大徒弟悟空早就知道是菩萨前来考验,竟然不事前通知,害得师父差点出丑上当。

二是同情和感恩。其实自己和八戒想的差不多,好在是八戒冲在前面,挡了子弹。有了这次教训,以后要当心了,漂亮女人必须严加提防,搞不好又是来考验人的。

心好累!

那么,这次四位菩萨联手,劳师动众地在取经路上设计庄园、变化美色,只是为了考验唐僧师徒是否好色?显然不是。

这些天上的神仙每天开会、接待群众、受理诉求、检查工作,忙得背时,哪有心思和时间来开这些玩笑。再说,就算是考验,也应该放在遴选取经人对象时,而不是已经选定了对象,等对象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再来考验。

一旦人选确定,就必须完成任务。和你想不想执行任务,其实没有多大关系。想象一下,有紧箍咒这样的大杀器随时威胁着,不干也要干,而且必须干好。

那么,这次设置这个死局,到底用意何在?其实也简单,警示教育而已。

选择这个警示教育的时间节点,是沙僧刚刚收复入伙,人马刚好凑齐。需要所有成员端正思想态度,千万不能三心二意,否则,八戒就是下场。

最终,八戒做了个表态性发言:“从今后,再也不敢妄为。就是累折骨头,也只是摩肩压担,随师父西域去也。”

事实证明,好色,是要付出代价的。正是这坚定的信念,让唐僧后来顺利经受住了女儿国的重大诱惑。

如果换一个人作为唐僧,估计在这一集,吴先生的《西游记》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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