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有益)石秀:无拼命,不人生
梁山好汉石秀,有个简直无法低调的外号:拼命三郎。
他经常跟人自我介绍说:“我姓石名秀,金陵人氏。因为只好闲管,替人出力,以此叫做拼命三郎。”
换句话说:“哥是北京人,喜欢管闲事,最爱帮人出头搞事情。”
所谓闲管,其实就是爱管闲事。再说直白点,就是本来事情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就是因为看不惯,或者觉得不爽,然后袖子一捋,以语言方式或者动作表态:今天这个事情,老子管定了!
江湖上,对这种为了别人事情而奋不顾身的精神,基本上持有肯定态度,并美其名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当然,也有一种被称之为“吃饱了没事做”“球事多”的。这是题外话了。
施先生在《水浒》中写石秀,很是下了不少力气。所用笔墨之多,除了宋江、武松之外,基本上排名第三的就是石秀。
他带着背景音乐一出场,就表现出了鲜明的拼命三郎基本素质。
在第四十四回《锦豹子小径逢戴宗,病关索长街遇石秀》中,蓟州牢头杨雄行刑回来,众人送些花红利物,遭一伙军汉哄抢。正碰上石秀挑着一担柴经过,路见不平,便要管管眼前这份闲事。
没想到,却被那军汉张保一顿臭骂:“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
石秀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立马焦躁起来,将张保匹头只一提,一跤巅翻在地。那几个帮闲的看见这阵仗,就想一起上,却早被石秀一拳一个,都打得东倒西歪。
连军人也敢动手,而且是以一敌多,关键是打赢了。可见石秀不仅有拼命精神,而且还武艺高强。
施先生的书中,类似石秀这样火炮性格,且喜欢管闲事的人,其实还有不少。比如武松、鲁智深、李逵等。但是慢慢研究一番,却发现这些人各有千秋,亦各有短长。
比起李逵的粗鲁来,石秀明显心细;比起武松的耿直来,石秀明显阴骘;比起比鲁智深的有分寸来,石秀明显管闲事管得过火了。
尤其是石秀的细心,那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可以说,就算是头发丝大小的痕迹,都逃不过他的锐目。
这里面,必须扯到另外一个好汉,杨雄。还有他的老婆,潘巧云。
一般情况下,如果女人想开了,要红杏出墙,即便满世界都沸沸扬扬了,最后一个知道的才是那被人戴了绿帽子的老公。
对于杨雄的老婆潘巧云,施先生对她的描写,远远超过了潘金莲。
那一大段的鬓儿、眉儿、眼儿、口儿、鼻儿、腮儿、脸儿、身儿、手儿、腰儿、肚儿、脚儿、鞋儿、胸儿、腿儿的描绘,身体的部位尽管十分具体,但前缀的用的词语,却全是模糊的,给人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你随便想嘛,都是美好的画面。
接下来,弄了一段表面看起来是警示语言,实际上却是具有挑逗效果的七言诗:“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更要命的是,“这一堂和尚见了杨雄老婆这等模样,都七颠八倒起来”。
好像是在《笑林广记》中,对和尚有一番调侃,当然,是那种不正规的和尚。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好像施先生在《水浒》第四十五回里面,也有这一番调侃。
比起潘金莲一步步落入西门庆和王婆设下的圈套来,潘巧云从态度到行动,都是主动的,自谋的,手眼活络得很。
杨雄这个人,实在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娶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这倒也没什么,最神奇的是,他竟能让这女人在家中操办隆重的仪式来追荐前夫。感觉这完全不是当时的风俗。
有两种可能,一是杨雄十分尊重老婆的意愿,以至于她可以为所欲为。二是杨雄的耳朵是那啥的,以至于女人说了算。反正差不多一个意思,不需要太纠结。
得出一个结论,杨雄的性格,再加上长期值夜班,一起造成了女人的肆无忌惮,从而造成事态进一步的发展。
“我的老公,一个月倒有二十来日当牢上宿”,妇人早就怄了一肚子意见。于是主动勾搭上了“技术性人才”裴如海。而裴如海十分虚火石秀,多次给潘巧云说:“你家叔叔好生厉害哦,我怕怕!”潘巧云壮胆说,“这个采他则甚!又不是亲骨肉”。
关键又在于,这些所有的一切,从潘巧云的身段容貌,到众僧的手足无措,到与裴如海“眉来眼去,以目送情”,到“两个又戏笑了一回”,这些一举一动,“皆石秀眼中事”。
话说有一天石秀在河里喝水,突然发现河水变绿了。抬头一看,哟,原来是杨雄大哥在上游洗头。
倒是杨雄一直遭蒙在鼓里。性情耿直的石秀,又开始打抱不平了:“哥哥惩的豪杰,却恨撞了这个淫妇!”
施先生所处于的时代,并不受到啥宗教因素的制约,所以,在他的笔下,那些和尚、道士,好坏都有。既有正面形象,也有负面典型。
在道士中,好的有公孙胜及其师父罗真人,坏的有瓦罐寺的飞天夜叉丘小乙、蜈蚣岭的飞天蜈蚣王道人。在和尚中,好的有五台山智真长老及弟子鲁智深等,坏的便是这报恩寺的裴如海、胡头陀。
潘巧云与裴如海搞出事来,两人一合计,反将石秀咬了一口。
杨雄头脑简单,信了婆娘谎言:“我待你如兄弟,你却想打我老婆的主意!滚!”石秀背了黑锅,掉了饭碗。
很显然,石秀是不可能就这样滚的。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智杀裴如海和胡头陀。说起来,目的就只有两个,一是要为自己洗冤,二是要教杨雄大哥认清真相。
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如果到此为止,石秀在读者心目中,那便是一个胆大心细、有勇有智的好汉。
但是,往下的作为,石秀的闲管显然就整得有点过了。
说起来,不妨做一个换位思考。潘巧云出轨,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方面是老公的长期冷落、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二方面,正好有一个长相帅气、“技术”好的和尚来引诱。
再说,她其实也只是追求自己的快活,并没有像潘金莲或者卢俊义的老婆贾氏那种,为了追求个人幸福,滋生了搞死自己老公的想法。实在是不能过日子了,写个一纸休书,将其打发了也罢,完全不必闹出人命来。往后,大家还是朋友嘛。
可石秀他不。他还要抓住这个典型案例,对杨雄进行真相过程教育,目的要教杨雄“做个好男子”。
结果,他把潘巧云并丫环迎儿骗到翠屏山,一番逼供,让他们从头到尾,一一招来。问清真相后,竟然以极为残忍的手段,将迎儿一刀挥为两段,并将潘巧云开膛破肚,大解七块。
但凡世上,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度,一旦过了那个度,正确也会变成谬误。
石秀教杨雄残杀老婆的这一幕,令他的形象,于智勇之外,蒙上了一层狠毒阴骘的翳晕。
拼命也就算了,真特么狠。
石秀撺掇杨雄杀了两条人命后,杨雄顿时没了主张,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石秀并没有劝杨雄去官府自首,却提出“哥哥杀了人,兄弟又杀人,不去投梁山伯入伙,投哪里去?”
杨雄本来就是个没主见之人,一听这个方案立刻认为是“最佳”。
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