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婶婶
(写于2016年5月1日)
我的婶婶是北京人,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字正腔圆。她是六十年代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插队在宁夏贺兰县,遇到了大学毕业分配到那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叔叔。被叔叔的一封情书打动,成了我的婶婶。到现在她还能记起那首情诗
同玲同玲叮当响
愿你同我过时光
愿你送我白发苍苍
……
记得在我九岁的那个春节,爸爸格外高兴,告诉我过完年叔叔婶婶就要来我们的城市生活。在这之前我的亲戚概念里只有舅舅,阿姨…不知道这个“叔叔”跟其它的叔叔有什么区别。爸爸平时很少跟我说话,更别提会跟我说他家里的事情。但心里觉得“婶婶”这个称呼倒是像亲人。就这样在盼望中,过了没多久我见到了叔叔婶婶和跟我年龄相仿的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那个年代,调动工作,夫妻俩都能一起安排对口合适的岗位是很困难的,婶婶就只好迁就降职做了叔叔研究所所办的幼儿园老师。
婶婶性格特别直爽,大嗓门儿。声音就像她的名字“同玲”一样特别响亮,这也许跟她做老师的职业习惯有关。刚开始我是不喜欢婶婶的,还有点怕她。觉得她又“凶”又“小气”。她养了很多鸡下了很多的蛋,“故意”把蛋炒的很咸说我不爱吃蛋,其实是留着蛋换钱;每天都是在菜市场下了市才去买菜,也是为了捡便宜。还好她总是很忙碌,而且因为有爱我的叔叔和同龄的哥哥妹妹玩,我还是忍不住老往他们家跑,渐渐地我发现婶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热爱生活的好女人…
叔叔家住房条件没有我家好,孩子又多,可是我每次去他们家,婶婶总是把家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净整齐。那些有限的家具也经常被她改变位置,我隔一段时间去家里又变了布局。叔叔工作的单位是兽医研究所,所以经常会有很多用来做实验的肉类便宜处理,婶婶也学着南方人做腊肉,香肠…婶婶很爱做各种面食,包饺子,蒸包子,擀面条都是家常便饭,过年了更是炸排岔,煎油饼,蒸年糕,还学会了包南方人过年吃的粽子。跟他们在一起过节的那些年还真是有年味儿啊。
后来婶婶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知青返城的政策,在大城市出来的她知道环境对下一代的影响作用,于是放弃了当时叔叔高级职称的各种优越待遇,不顾一切地把全家人都迁回了北京。那年小妹21岁,而叔叔婶婶都到了临近退休的年龄。其间的辛苦恐怕只有婶婶知道…
长大成家后的我,体会了生活的不易,就更明白婶婶,喜欢跟她亲近。不太了解她的人可能会觉得她有点“霸道”,有点“不讲理”。婶婶的娘家有9个兄弟姐妹,她排行第二,从小就帮着妈妈做全家人的饭菜,收拾屋子,所以养成了手脚麻利,凡事做主的习惯。在她这些年“霸道”地安排下,他们从刚回京全家挤在一间平房里,到由婶婶统一管理全家人的工资,硬是存出了第一套房子的首付款,后来小哥和妹妹也是在她老人家这样的“管理”精神下,都陆续在北京买了房子,成家生子,而婶婶又“霸道”地不让他们请保姆,自己帮他们带孩子。我想婶婶就是那种典型的“有妈在家就在”的妈妈。
今年的春节在妹妹的张罗下我和儿子来到了婶婶在北京的又一处新房子里过的年,婶婶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脾气还是那么急,我又吃到了了记忆里的排岔,品尝到了我熟悉的年味儿…
(封面及文中图片均选自李超士色粉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