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志雄二弟哀告,志雄已于昨日(10日)在北京病故,我与他少年相识,同学同乡同事,屈指数来,六十年矣,六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推杯换盏有之,拍桌打碗有之,亲近时推心置腹,笑面相机,疏离时怒目金刚,嗔怪不让……人生几十年就这样过了……患难与共,过失相抵,这就是人所说的“发小”……
挽张志雄同志:
一
粉墨登场将相王侯皆过客,
练骨画梅诗词歌赋留绝章。
二
清江源流涉远,长叹雁行失旅伴。
马尾枫叶红火,试问琴台弦断否?
2020.9.11
东山练梅骨 西苑赏红花
——我读老张诗词
老张,张老大,即张志雄,黄梅县文化局原局长。在这之前,曾担任过中共黄梅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多年。2000调任文化局任局长,就是我的直接上司。按照他三弟志勇的话说:“郑哥跟我家老大是发小。”除了顶头上司这一层外,我们是“发小”。所以无论人前人后,老张都称我“郑兄”。老张在宣传部任上写过不少于百篇的杂谈和随笔,后来集成《墙里墙外说花香》一书出版。老张写诗词是退休后,最近一两年的事。在2018年初,他患病,突然写起诗词来。我读他写给我的填词《破阵子》原玉:水跃悬崖浪远,鹰飞绝壁腾空。漫道春秋行苦旅,板手虎钳练笔锋,风流数郑兄。岭后丹若红火,窗前未息雅风。不问廉颇餐饭否,且看年年花海湧。寿君比双峰。词的前阕,写我的行武和工人的人生经历,后阕是他对我的激砺……毕竟都是花甲,眼瞅就奔古稀去了。我读罢,颇多感慨,于是依韵《破阵子》回他,题记写道:余与老张少年相遇,经历“文革”大考,结伴一日徒步百里,相携长江击水搏浪,少年意气,即至成年 ,又多有“诗”交,清风明月,浊酒换盏,屈指数来五十有年矣,……清江源流涉远,云帆过尽碧空。天际雁行苦旅,徒劳激奋不藏锋,形影耐弟兄。岭上枫叶红火,窗前月下秋风。试问琴台弦断否?且看汉水又汹湧,滔滔起洪峰。虽然发小,有五十多年的交情,却都经历过人生不耻之屈辱,文革当年,我一十四岁,他一十一岁。以后我失学,被迫学手艺。文革后期,学校复课,他入中学学习。读书是他的志向。1970年他从大河铺入县剧团时,心里很不情愿,他跟我吐心声:“想读大学!要不就去当兵。”因为县剧团刚恢复重组,缺人,需要他。县革委会主管领导作了他爸妈的工作,没奈何,他走进了县剧团。后来我当兵,退伍,进工厂,1984年我奉调进入文化馆工作,以后,我们常有往来。真正共事有7、8年时间,这几年恰是他任文化局长,我当文化馆长。上下级关系。当年县文化馆是个举巨债运作的单位。冗事交弊,我们之间难免有不同意见的地方,为了避免一些口角,我每每以请辞(躺倒)作要挟,无奈,纠缠得烦,他于2005年答应让我退,我在家休息才一个星期,他派人找我,原本以为,他真的放我一马。却不料,他说:“终于出来了,有好事来了……非遗申保,讹上你了!干也要干,不干也要干!再继续干两三年……”作为发小,无奈又赶鸭子上架,领了“黄梅挑花”申报的差。当时“黄梅戏”申报另有人担纲……黄梅挑花申报,资料搜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账上无钱,当时找了一家企业想其镶助,老板耍滑头,不但大钱不出,连场面上吃酒喝茶的钱都从文化馆本已干瘪的口袋里扣……在求告无门的情况下,老张允我一万元,我立军令状。如申报不成功这笔钱文化馆和我个人背!第一批“非遗”项目公示,“黄梅挑花”侥幸录名在榜。而此时“黄梅戏”的申报书还没写完,隔壁安徽省的黄梅戏已榜上有名。国务院、 国家非遗中心第一批非遗保护项目名录公示,全县上下顿时哗然,对黄梅的黄梅戏榜上无名,县领导责斥,下级物议,纷纷扰扰,老张在巨大的压力面前,自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弄申报书,我叩开门讪讪地说:“看你,还是大秘书,这你也亲自弄?”遇事较真,不达目的不罢休。老张为“黄梅戏”申报真的煞白了两鬓发。当年我们绑定在一块,他在局会议上宣布:“黄梅戏申报不成功,扣郑兄800元。”天有良,饿不死瞎家雀,“黄梅戏”终于申报成功了。后来,根据文化部周部长的部署,“禅宗祖师传说”定题是在省文化厅和我们共同商议后敲定的,在进行了田野调查后我再弄了申报文本……与老张发小交集,凡五十余年,有分有聚,磕碰事少,促膝时多,砥砺相交,推心置腹,走着走着,两人都已是花甲之年。我退休了,老张也随后退了下来。他做了爷爷,我也做了爷爷,我们都开始异地带孙。一时间我旅欧,他客居广州……恰我们的父母都已高龄,老子儿子孙子各心头又有牵挂,相会共同话题多多……前年,老张年近九旬的母亲病逝,在哀伤之中他沉缅了很久。料理完母亲后事,安顿好九旬老父,他又赴广州,……在微信朋友圈,他开始有诗词传发……退下来,我辈闲人,老爷子老妈子 ,男人写诗词,女人跳广场舞。一时间,博客、微博、微信诗词充饰,浮泛滥觞,老干体、江湖风,社团风起,各各以诗人名头标树。许多走公式,贴平仄,怎么也读不出“诗”味来的诗大行利市!在这潮流中,老张开头写的一些诗词似有时风,实话实说,我不怎么喜欢。对于国家来说诗是时代的狂飚,过去有句话“家国不幸诗家幸”,那是处在危亡时,而今兴欣逢盛世,我辈除了颂歌嘤嘤嘤,已无所实事。要么就是哪个说的:“夫无病,而强为呻吟。”老张真的患病了,我还是从一个同事处听说到的。这一病,竟病出了他许多的思考。暑伏天,白云几缕飘扬。月悬南、盈亏可见,赊去万里阳光。塔依然、朝天耸立,静无语、千岁悠长。双双斑鸠,对对紫燕,绕来飞往觅食忙。被病树、窗前枯老,数点几风霜。西河岸、百花楚木,好看新妆。念人生、白驹过隙,奈何多有柔肠。意情款、物华渐变,忍顾处、浮景无常。酒债难偿,豪情不再,花开花谢又何妨?世间事、已然看淡,无奈有疏惶。凡胎蚌、酸甜苦辣,暗自神伤。(2019.7.30.回梅小住,所见所闻,情不自禁,慨慷系之)(2019.12.7.大雪日.散步得句)*希罗达说明书中有"失去身份"之说,我感觉是失去指纹,且已在我身上验证。万年明月千古灯,花开一季苦争春。南岭燕京风光好,遐眺,珠江拒马伴风云*。抱病一年耐化疗,难了,四肢麻木瘦残身。回首往事知多少,常笑,恨心了却向丘坟。(2019.12.6.去年的今天在化疗文件上签字.至今又仿佛回到原点)*拒马.即拒马河.河北境内唯一一条四季不断流的河.北京五大水源之一。(2019.12.15.下午忍痛从床上爬起来,散步在某小区"后花园"小憩,眼看一颗颗名贵树木枝枯叶凋好不凄然。)
作者简介:郑卫国,男,黄冈市黄梅县人,1952年7月生,群众文化副研究员,曾在《人民日报》《青年文学》《北京文学》《长江文艺》《雨花》等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有长篇小说和专著在台湾汉欣出版公司和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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