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雷文军/晨练 / 四六文摘

晨练

作者：雷文军

今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赶在刺眼的太阳钻出来之前完成晨练。

门口的早餐摊前，一群做工的人在吃早餐，扯谈，笑成一气。路口，出租车和几台社会车辆挤在一起，恭迎着他们今天的第一单生意，我走过，同时沐浴几道透视的目光。

横穿马路就拐到田家湖大道，我习惯性的左右顾盼。两个不起眼的小身影嗖地吸引了我的注意。身着绿白两色学生装的兄妹俩在扫街，我有些惊奇。小男孩顶多十一二岁，手持盛垃圾的蛇皮袋。这袋子很特别，我有印象，是负责这段卫生的阿姨的发明。一根木棍支着蛇皮袋，袋口下沿绑着一块铁皮，紧贴地面方便扫进垃圾，手握在木柄上端，腰就不必弯得那么低，轻松一些，这也是劳动创造出来的智慧。妹妹双手握着扫帚不停地往垃圾口袋边扫，只是感觉力气小了些，一下，两下，扫帚就被这样无力地拖着。哥哥直立着扶稳蛇皮袋，眼睛盯着街上往来的车辆。他们还不懂得弯腰。我差点笑出声来，我好想给他们留个影，最后还是忍住了，是种说不出的原因。懂事的孩子，起得这么早，还能拿起工具走上大街，不怕脏，不怕遇到嘲笑的目光，我喜欢这样的孩子。

转身我开始一路小跑。H君由他老婆陪同已经打转。赤膊，步子一跌一撞，不过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前几年请的两个专职男保姆侍候，边搀扶着边实时视频给他上海、深圳的子女，说话吐词不清还很着急。他是早些年高血压中风突然从局长的位置上“急流勇退”。现在除了能够正常交流，相遇还能报以微微一笑。

“健美女”在向我跑来，看来今天她起得比我还早，已经回程。红色紧身上衣，蓝色弹力裤沿着她丰满的臀部画出一条优美、性感、坚实的弧线，扎个头箍，马尾左右摇摆，伺机蹦出我的视线。相视彼此挥一挥手算是我清晨吃的一道美食。

大道边，身后突然窜出一溜车队。足有十余辆，打着双闪，无声。没贴喜字也没锣鼓夹叶响动，只见，前面车窗突然伸出一叠纸钱撒向天空。我一走神，步伐慌乱，右脚踏着了跑道上的一条蚯蚓，血肉模糊。我心生怜惜。这几天绿化部门给树木浇水，地底缺氧，大量蚯蚓爬了出来，却死在另一条求生的路上。我在想，那一片片飘飞的纸钱能否一同祭奠这些无辜的生灵？

太阳开始露脸，霞光打在树上，树影被拖得老长，我睬着树影慢跑。头上的汗珠如雨，衣服还没湿透，这是我想要的效果。不时跑过的小年轻像是刚从水里冒出来，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肉身，透出的性感一点一点往外滴。

骑自行车的美女每天顺着自行车道踩几个来回。防晒衣帽着条短裤，我心里好生疑问：“为什么主动放弃对大腿的保护？”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正眼往我这边瞧过。迎面跑来的年轻妈妈带着四个小孩在锻炼。稍大点的女孩应该是她的女儿，正是懂得撒娇的年纪，不肯跑，妈妈牵着她的手往前奔。路过我的时候小女孩的眼睛往上一闭，不屑我看她的窘态。

每次回程我基本上是快走，担心膝盖受不住。头上的汗珠不时钻进眼里，有点辣。大道上多了些早起的人。迎面驰来一辆电瓶车，美女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我有点担心，骑车怎能玩手机？临近，只见她左手把握方向，右手托着踏板上婴儿的后脑勺，眼睛盯着孩子。婴儿看上去岁把的样子，面朝她用双腿夹着。她穿着标志性的马甲，后座货架箱子上三个醒目的大字：“饿了吗”？这位妈妈骑手好年轻，但凡有一点办法她应该舍不下这么小的孩子。起得这么早应该是把小孩送去亲人家帮忙照看，然后好去跑生意。

不容易！我真心想为她点赞。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心生好多感慨。人呐其实好多时候我们无法选择自己流汗的方式。那些为我们安全负重前行的人民子弟兵、消防战士、白衣天使；那些为我们生活带来舒适、方便的环卫、司机、外卖、快递从业人员；还有那些为了生活辛苦打拼的人们，何曾有过选择？何曾不想选择？在我们周围，有那么一些人用汗水浇灌着如茵的大地，有那么一些人用汗水绽放着自己的美丽，这就是我们眼里的异彩纷呈，我很幸运。

美女骑车又赶上了我，一阵香风飘过。我无暇目送她的背影，自顾打发着心思。随手拾起路边的一株蒲公英，用力一吹，它直直地飘向道旁梧桐树叶间初露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