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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 礼
文||冬歌
晨会之后，书记让苟局长留下，说是巡视组的同志要找他谈话。
苟局长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表面上却装像没事人似的，起身朝谈话室走去。
谈话室距会议室不过五十来米，可苟局长的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又好似戴着脚镣，一步一步挪着向前……
谈话室内，摆了张桌子，桌子前方的不远处，放着一把没有靠背的凳子。苟局长心里清楚，这张凳子今天应该属于他的了，也就没多客套，面对桌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巡视组的同志，端坐桌前，目光冷酷，面若冰霜。这架势，除了少个手铐，与审问犯人有啥区别啊？苟局长心里头打起了小鼓，顿时有了几分紧张，血压骤升，额头渗汗，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知道请你来干嘛的吗？这一问不要紧，倒让苟局长方才还停顿的思维，像开启了的电脑一样，迅速地转动开了。叫我来干嘛呢？难道是包养情人的事，被人发现了？要不就是隐瞒个人财产的事，被查出来了？还有……苟局长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今天请你来核实一件事。巡视中，有群众反映，你的职务升迁上，有些超乎寻常。我们调阅了你的档案，觉得群众反映的问题，基本属实。岁数不算大，都当五年局长了，请你给出合理的解释！
巡视组同志的话音一落，坐在凳子上的苟局长，眼里充满曙光，身子板忽然挺直，心里的石头一下落了地，僵硬的表情顿时松弛了下来，心里舒坦了不少。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怀疑我给领导送了礼，对吧？苟局长不紧不慢地说着。这样吧，就从我当副处长开始说起吧！
巡视组的同志盯着苟局长，未置可否。
前些年，官场生态环境不好，想要升迁，不给领导送礼是不可能的。这点，地球人都知道，当然了，你们比我更清楚。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家里是不可能拿出钱来为我送礼的。而我的老婆是城里长大的，自打结婚开始，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她的家人根本就瞧不起我。说白了，想从她们那儿得到点啥，比割身上的肉还要难！
说到这，苟局长满脸委屈，泪水在眼睛里不停地转着。
唉！农民的孩子一心想跳出“农门”，哪怕是挤破脑袋，也要进城工作。进城后，又想找个城里的女人，结婚生子，在城里扎下根。这样，在乡亲们面前，体体面面，风风光光，一定程度上满足了那点见不得光的虚荣心。在别人看来，这似乎就是出人头地，有出息了，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不在城里累，不知城中苦！说实话，这么多年了，我的母亲直到去世，也没到城里来过一趟。子欲养，而亲不待。想想，心里头愧疚啊！
苟局长抹了抹泪水。接着说，有些时候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逼得你喘不过气来，让你不得不千方百计，百计千方，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钻狗洞”失去了尊严，也要混出个人样来。我本无官欲，可你想要在城里活得体面，在家里有点地位，就得有一官半职。否则，你说的再有理，也都是放屁，这个世界上没有话语权，你就永无出头之日……
“咚、咚”巡视组的同志用笔敲了敲桌子，打断了苟局长的“哭诉”。
说正题，你送礼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巡视组的同志追问着。
说实话，我当官还真的没送礼。苟局长回答。
“啪！”巡视组的同志拍着桌子，怒指苟局长说：没送礼？没送礼你两年一级，甚至一年一级，超常规的提拔，凭什么？
苟局长见此情形，连忙起身示意巡视组同志坐下。
您别急，听我一一道来。我在科级岗位上干了两年。那年底，副处长要调离。当时，加上我处里共有三名符合条件的同志。那两个，进机关时间比我长，资历比我老。我既没他们有钱，又比他们年轻，自己也觉得没多大希望，但我却不甘心。后来，我就想了个法子。
我打听到，决定我们命运的领导对文学比较感兴趣。晚饭后，我就厚着脸皮，拿了本自己写的书，去了领导家。听说我是来送书的，领导并未反感，与我很投机的聊了许多关于文学方面的话题。看得出，领导与我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准点到领导家去，陪他聊天、看电视。时值年关，晚上给领导家送礼的人还真不少呢！像走马灯似的，一拔又一拔，前面刚进来几分钟，后面又有人在敲门。领导忙前忙后，不一乐乎。我呢？仍然不走，像没事人似的，坐在客厅沙发上佯装看电视。
大概是到了第五天吧，领导就问我，小苟你有什么事情吗？我说没有，就想陪领导说说话。到了第六天，一进门领导拍着我的肩膀，关切地说，小苟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只要我能办的……
这时，我才有些为难情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领导当场拍板，明天你就不要来了，这事我给你办了！
未曾想，春节后一上班，我的任职命令就宣布了。这事，我可用党性保证，绝对没送礼。
听了苟局长这么一说，巡视组的同志差点笑出声来。
一年后，处长提升，我又顺利地接任了处长。到了接任局长的时候，那个领导退休了。苟局长说到此处，似乎很失落，停顿了一下。
当局长你又是想了什么法子呢？巡视组的同志学着苟局长的腔调，接着问道。
新换的领导，是从外地来的，但他不爱好文学，一时找不到共同语言。没有共同语言，也就缺少了进出领导家门的借口和机会，我只好就想了另一种办法。
另一种办法？！送礼？巡视组的同志疑惑地问道。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的，开门不撵送礼的。这办法与送礼有点关系。
一听说与送礼有关系，巡视组的同志睁大了眼睛。
晚饭后，没啥事时，我就在领导家楼下转悠。
那天，恰好机关里有个比较熟悉的人，说是去看望生病的领导，大包小包，带了不少礼物。我就迎上前去说，我刚从领导家出来，再陪你上去一下。于是，我热情地帮助他拿东西，一同进了领导的家门。
领导及爱人见到我们来看望，接待很热情，客客气气的寒喧了几句。在他离去时，我说，你先走，我看看领导这儿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他也不知道我与领导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就这样，我单独留了下来。
我说，刚才来时在楼下碰到了他，怕他说闲话，就让他一起上来了。我边说边帮着整理东西。他爱人在一旁说，这孩子真懂事，买了这么多礼物，还那么勤快。我连忙说，领导平时对我那么好，应该的！应该的！
收拾完了，领导说再坐会。我说岳母在生病，我得赶快去医院照看。领导的爱人又说，这孩子不仅懂事、勤快，还达理、孝顺！
临走前，领导的爱人从房间里，拿了燕窝、海参、虫草等好几样礼品，非要让我带给岳母……
那回，我一分钱没花，就干上了局长，还从领导家拿回了不少高级礼品。尽管那位领导现在进去了，但我不会落井下石，我老苟，不小苟，决不苟且偷生，绝不干违背良心的事情！
苟局长态度严肃，语气坚决，斩钉截铁。
……
事隔不久，听说机关里有位局长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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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