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智泉流韵》特邀作家艾平原创散文《腊月梅红》 / 四六文摘

艾平，笔名中尉，平顶山市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2001年开始发表文章，在《散文选刊》《平顶山日报》《平顶山工人》《京九文学》《作家报》《小品文选刊》《东方文学》《九头鸟》等十余家报刊，发表散文、诗歌一百余篇（首），有作品收入《中国当代散文大观》系列丛书。现为《智泉流韵》文学平台特邀作家。

腊月梅红

雪花舞着棘刺冲下高空，砸向没有遮拦的行者；行者选择恶劣气候爬山，为向自然挑战，征服与被征服只在一念之间。趴下者，雪花笑在宇宙；融雪于肩头，扛着豪迈上山顶，看那山舞银蛇，千山鸟飞绝的空旷之美。在靴子踩出咯咯的脆响中，腊月梅匍匐雪地上，听地脉搏动的心音，这时候她仿佛由31岁变成了13岁年纪，百灵鸟在空寂的雪野依然活跃如名。

腊月梅见我若有所思，从背包扯出一条毛巾递过来，要我包住面颊防冻，我拒绝的理由很可笑——那不像《地雷战》电影里扒地雷的汉奸啦？留一个不光彩形象给人，不如撑着，反正打自己脸，别人不疼。在风吼雪打中，大家数着台阶挪步。几个下山赶集的村民递来手势，提示莫要回头山下，恐惧因目击而生。我边走边嘀咕，保准儿他们心笑三个楞瓜呢！

这种苦旅于我不止一次了，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同宿舍俩个发烧友王京才、宋井元，听说有年轻人沿当年红军长征路线走了一趟，居然邀我从平顶山电视微波站下乘雪登山，而后顺山梁西行。其实我也乐意厮拚一下，不然谁能拽得动？

山风打着呼哨卷起堆雪，推平弯道上的坑坎，也遮了岔路的标志，我们迷失在一片枯荆丛里。寻路中，我踏进伐树留下的一眼井坑，积雪埋过腰际，闻讯抢来的同伴费了周折，才把我拖出来。天光难辨时辰，饥肠鹿鹿时，仨人偎到打谷场麦秸垛根取暖，胶底鞋倒出的雪水冒着热气，啃一口面包喝一口啤酒，同伴偏说“刺激”。那当儿香山寺还未开发，我们由山脊下到寺院圣地，绕了一圈塔殿算作旅行结束。乘车回到市区已是黄昏，坐在小饭馆里掐指行程，六个多钟点天知道走了多少路——那顿酒喝得透心透腑了许多年。

“绝美的风景多在奇险的山川，绝壮的音乐多是悲凉的韵调，高尚的生活常在无限的牺牲中。”李大钊先生斯语，让腊月梅感慨万端。

临近山顶时，腊月梅手摇着毛巾频频回头，示意我与另一旅伴加油。前路目标因风疾雪紧而朦胧，因风弱雪寂而清晰，景随时变，与景中人没有关联，顶多削弱阅读的兴趣。在雪糁刷过空气的擦响中，我下意识拍了拍脸颊，没有一点知觉，一种恐怖感袭上心头。听老人说，冻坏面部神经，脸永远只能一种呆板表情，想象敦促自己赶快找个店铺暖和一下。用雪团搓热脸颊后，知觉渐渐恢复了，我这才靠近门廊内的火盆。腊月梅用火筷挑旺炭火，店老板炖上一只柴鸡，忙活别的去了。

爷爷的故事多讲在下雨下雪天，这时候农家闲下来，围坐在土屋一厢，或侃大山或侍弄手边活儿。每一桩故事都有它的因由，刨根问底儿则是童真的嗜好，此刻，想起一个关于狗的故事，源于诠释诚信的一种状态。

据爷爷说，他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挂着背褡到外地做生意，家里养的一条柴狗跟在后面撵不回去。曾祖拐进野地厕所，狗就在外面晃悠。曾祖走到一处山洼，发现背褡里装生意契约的羊皮囊不见了，狗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待他原路找到那座地边厕所时，瞥见狗儿躺在草柯上奄奄一息，身上有石块击打伤痕。在翻看狗狗伤情中，曾祖看到一幕揪心场景——羊皮囊压在狗的身体下面。这时，他忽生想起自己曾在这儿小憩……

在犬科动物里，柴狗算得上人类忠诚卫士，将豢养之恩纳于血脉，民间有狗不嫌家穷的说辞，也是对它中肯评价。柴狗一度落寞是个意外，在各种小宠物走进家庭之前，喂养狼狗风潮咋起，它的高大威猛外形摄住了人的目光。狼狗的失宠却与它擅变的狼性密不可分，有则真实的故事或可诠释一切：

有一座村庄上，住着几十户人家，有钱的主儿都养有狼狗看门护院，可是有一天这些宅第连续被盗，竟然没有人觉察动静。按说，狼狗嗅觉灵敏，本系破案助手角色，怎会连外人进门都不知道嗥叫报警？谜底揭开于公安人员破案之后。原来盗贼作案时，先爬上院墙，将一根长竹竿伸进去，挑动栓狼狗的铁链子，狼狗以为自己被房主卖给了别家，便不再叫唤撕咬乖起来——晃动项圈者便是新主人。

小偷没有得手一家，源于该户喂了柴狗，不吃这一套把戏。狼狗颓势，柴狗走高，乃其潜质决定，不是外表所能造就。对诚信的质疑，其实在于人自己不信任感作祟，把表象的东西无限放大来审阅，误读也不期而至，损失了既得的友谊。

诚信是朋友间的一把标尺，“朋”字乃两个月亮抱膀子分外明，亮了自己厅堂，也照别人路。就拿腊月梅来说吧，感动不只她为我打印整理了许多文稿，生活上也多有帮衬，譬如，有次母亲住院找她帮忙，欲请别的大夫看看片子，谁知她当天办妥了事，还带了礼物问候，请她小吃一顿做谢，也被嗔怪婉拒。集资买房子的日子，亦是我家最困难的光景，腊月梅慷慨允诺资助一下，尽管我终未向她开口借钱，这种仗义之举却使我感动了好长一阵子，比之那些一向被我叫好而临事遁藏者，可谓天上地下，友情能不逊色？超低空飞行器撞山或落水，在于规避不了，情谊的长度要看思想脉络延伸走向，尽头或然在一分钟之后，或然在天堂上。